祝迎春赶回“徐宅”的时候,“徐宅”门外,已支起了两盏白灯笼,上书蓝字“五旬、显考”字样,门外一角,立了个大大的讣告,写着:
不考男徐智等奉侍无状祸延
显考徐公力行因病于某年某月某日仙逝……
云云……
祝迎春换上了孝服,左臂上扎了个黑纱。他找了个机会,对正在后厅协助“张穿”杂工为徐力行更衣入殓的姐姐祝迎秋说:“姐,姐夫临终前讲了一个字,象是郑’字,你有没有听清?”
祝迎秋的声音已经完全嘶哑:“没听清。”
祝迎春问:“姐夫生前的好友中,有姓郑的嘛?”
祝迎秋说:“郑奇瑧呀,绥署的,他去了台湾了呀。”
祝迎春问:“还有嘛?”
祝迎秋略作思考:“还有几个,不常来往……他的书房,有通讯本本,记了的。”
祝迎秋见几位“张穿”正抬起徐力行的尸身准备往棺木里放,便一步扑上了前去,伏在徐力行身上发声大哭:“力行啊,丢下我们孤儿寡母,我们怎么活呀?”
祝迎春一个人躲进了姐夫徐力行的书房。
窗外、门外,不时传来鞭炮声、诵经声。祝迎春知道,姐夫临终前的最后一个字,显然事关重大,要么,是生命所托;要么,就是意有所指。会是什么呢?他把姐夫通讯录上的郑氏人物逐一记录了下来,这其中,有他不认识的,也有他认识的。他知道,姐夫这一字遗言,必是一个方向,只是这方向,目前晦暗不明,不知通往何方,抖落什么秘密……
祝迎春正苦思冥想,门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祝迎春喊了一声:“进来!”却是关达仁和吴二柱立在了门口。
关达仁脚步匆匆,神色凝重:“队长,有重要情况!”
祝迎春把人引导到长条花梨木沙发处,比划了一个“坐”的手势:“坐下说。”
三人在沙发上坐定,关达仁说:“你刚走,小吴上厕所,就听到立在一旁女厕的两个做卫生的老依姆说,死了很多老鼠,小吴过去一看,见女厕的污水池中,死了五只老鼠,周边还有一些茶渣。他立即报告了我,我通知‘二林几’前往查验,‘二林几’在死鼠体内及茶渣中,都验出有氰化物的成份……”
祝迎春问:“可是,许利祥的茶杯里,并没有氰化物啊?难道说,有两只茶杯,死者饮用的这个杯子,被人调了包,事后,有人又将这只杯子的残渣,倒入了女厕的污水池,只是,因某种意外情形,没处理干净?”
关达仁说:“我同意这个判断,谁都有犯错误的时候,罪犯也不例外。”
祝迎春沉思着:“只是,杀死许利祥的动机不好理解?”
关达仁说:“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吧?”
祝迎春说:“你是说,灭口啊?”
关达仁说:“当然,杀徐力行,杀许利祥,一条线上的。”
祝迎春说:“那就是说,这是一个有组织的行为。”
关达仁下低了声音:“我听说,他们有一个庞大的计划……”
祝迎春盯着关达仁:“谁们?什么计划?”
关达仁:“还有谁们?这几年,圈内的、圈外的,道上的,政界的、军界的,能没有几个朋友嘛?”
听罢关达仁的这一番话,祝迎春的脑子里,便冒出了姐夫徐力行辞职前在他的办公室里告诫自已的一句话,此刻,徐力行的话如雷贯耳:“我听说啊,他们有一个潜伏计划,说是要效明太祖故事,大开杀戒啰!”这个闪念,让祝迎春心头一紧:姐夫临行前,曾有一句感喟,说“有了这东西,至少,他们是不会刨了我们家祖坟的。”现在想来,意味深长,恐怕不是几块金条银器、珠宝玉石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