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深夜,龚府。钱谦民将近几日一应情形向胡一楠作了详细陈述。
胡一楠听罢钱谦民的叙述,会心一笑,从茶壶里倒了一碗凉水递给钱谦民,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这小吴同志,有进步哩。”
钱谦民“嗯”了一声,笑问:“怎么说?”
胡一楠说:“首长们说过,囯民党内部,也分左中右,敌人内部,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他们之间的矛盾,给我们创造了可资利用的条件,而小吴同志正是利用的这一点,无意之中,布局了一出反间计。”
钱谦民说:“这就反间计啦?我怎么看不出来?”
胡一楠说:“一号首长同志在给我们讲授《三十六计》时说过,三十六计之反间计,叫‘疑中之疑,比之自内,不自失也’,《三国》里,周喻利用蒋干,反间曹操,用得不就是这个计嘛?”他看了看钱谦民,自嘲道,“在你这个读书人面前说这个,我这是班门弄斧了吧?见笑了,见笑了。”
钱谦民故意沉下脸来,说:“少给我矫情,说你的。”
胡一楠说:“根据小吴同志反映的情况,这何进五明显是在给小吴下套呢,他何某人意欲何为?”
钱谦民说:“明摆着,引蛇出洞,钓大鱼,一网打尽。哼!”
胡一楠淡淡一笑:“是这样,所以说,不上他这个当,不入他这个局,是简单有效的办法。”
钱谦民一脸疑虑:“但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两封绝密信函落入敌手吧?”
胡一楠说:“对,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我们既不能落入敌特的陷阱,又要争取将两封密函尽快缴获。”
钱谦民问:“那你的想法是……”
胡一楠朗朗说道:“既然来了客,宴席总还是要摆的,至于吃不吃,怎么吃?那得看客人的意愿。客人吃饭,我们下厨,正好可以隔岸观火,坐山观虎斗。”
钱谦民问:“问题是,你怎么让客人上桌?”
胡一楠笑笑,一脸神秘状:“道在屎溺啊,就这么简单。”
钱谦民笑笑说:“你胸有成竹,卖关子是吧?还有一件事,小吴夜半遇袭,这事云山雾罩啊?”
胡一楠面色严峻了下来:“这倒是个蹊跷事,我琢磨的是,是冲小吴来的,还是冲小吴手上的文件来的?”
钱谦民说:“不好说,或者,冲人、冲文件,一起来的?最关键的是,藏在脚踏车轮胎里还有五份重要文件呢,这损失,后果难以估量。”
此刻,钱谦民才发现,胡一楠手上正把玩着一件田黄石弥勒佛把件,便一把夺了过来,贴至油灯下观赏。钱谦民问:“你什么时候也玩起寿山石了?”
胡一楠说:“没有,没有,蒲扇掉到墙角的床铺腿里了,伸手一摸,就摸出了这么个物件。”
钱谦民说:“这是田黄呀,这底部还有钤印呢,哟呵,这可是杨璇大师的作品,好东西。”
胡一楠说:“这应该是主人家的遗失物,有机会,再完璧归赵吧。”他注视着钱谦民,问,“你懂寿山石吗?”
钱谦民说:“略知些皮毛,这里头,道行深得很,认识一个书友,却是界内高人,说这寿山石有‘石中之王’田黄,还有高山石、旗降石、芙蓉石、杜陵石、鹿目田等等,五花八门,总之,美其名曰,女娲遗石在人间’。”
胡一楠目光深隨,他掂了掂那件田黄石弥勒佛,说:“我想到的是另一个话题,这人哪,就如同这寿山石,未经开采、挖掘前,躲在深山人不识,就是一介顽石、朴石或拙石,经了匠人之手,就成了美物良品,当然,匠人也有好坏优劣之分,找对了匠人,既是石之幸,也是匠人之幸。就好比你我,一个教书匠,一个剃头匠,如果没有巨匠引领、雕琢,如何能够置身于这解放全中国,推翻旧世界,让人民群众当家做主人的时代洪流中来?”
钱谦民看着胡一楠,说:“行啊,寥寥数语,揭示了一个真理:好匠人,就有点石成金的本事。”
胡一谦说:“感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