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祝迎春便领着手下一干人等,对达明路支19号郑宅“双尸”案进行了重新勘查。
吴二柱根据钱谦民“少说话,多做事,勤用脑”的指示,跟在一拨技术人员身后,拎箱包、提重物,嘴里还不时“师傅师傅”地叫着,忙得一身大汗,挺受人喜欢。
祝迎春一向重视刑案之“侵入囗”的勘查,他认为,刑案之“侵入口”,可以很大程度上反映凶嫌与被害人之间的关系,决定案件性质。熟人作案,门、窗、墙体多完好无损,而外来流匪人员或陌生客,则可能采取撬门、破窗或翻墙入内的手段。这会,他见郑良拆去了封条,便在木门内外观察了一番,才从房门一角仄着身体,迈进小院来。
关达仁介绍说:“这户人家是开银匠铺的,男的叫郑金银,夫妻俩打银为生,有个女儿,出嫁了。”
祝迎春问:“郑金银说了什么?”
关达仁“哼”了一声,说:“一个酒鬼,说事发当晚喝醉酒了,直到第二天,还是天旋地转,一问三不知。”
祝迎春进了门,就见进门左手处搓衣池一侧地面,倒翻着一柄彩绘油纸伞,伞内积了些雨水和尘土。祝迎春小心翼翼蹲下身来,见这柄油彩油纸伞为“杨常利”伞号产品,伞骨由青山老竹所制,伞面绘了大红牡丹,这伞在本地,多为年轻女子所钟爱。
祝迎春向身后看了看,问:“这伞,是那被害女子还是房东的?”
关达仁从身后挤了进来,躬下腰,答:“应该是死者许秀香的吧?房东老依姆(福州方言:老太婆)了,不会用这么花里胡哨的吧?”
祝迎春又问:“案发当日这伞就这样吗?”
关达仁挠着头,说:“这个,这个,还真没注意,都在二楼忙着查探尸体,没注意这角落,不过,勘查完现场,这房子我们就给贴了封条,应该是当日形成的。”
祝迎春上了台阶,推开二道门,观察了一番,又走进了左手侧的房东的卧室。关达仁侧身跟进来,介绍说:“这是房东住室,右边是厨房。”祝迎春点点头,他立在门口,端详了一番室内情状,见室内陈设极其简单:一张双人床,一个梳妆台,一个杂物柜,进门处,是一排衣物柜,窗下,摆着一套木质坐椅。房东双人床上的薄被褥散乱着,进门处一角,摆放着一双木屐。
祝迎春问:“这双木屐,是房东的吗?”
关达仁说:“是,问过了,是房东的。这房东,在家都穿它。”
祝迎春问:“如果是房东日常穿着之物,为什么不在床边,而在这个位置?”
关达仁说:“也是啊,是不是觉得这东西走路声音太大,临时脱了。”
祝迎春反问道:“房东可是光着脚死在楼上的,是吧?”
关达仁“是是”应着,祝迎春又说,“你这个思路,有点曲径通幽的意思了。”
祝迎春出了门,往楼道上看。关达仁说:“楼上也是两间,一间原是女儿的住房,女儿出嫁后,就成了堆放杂物的房间,左手一间是出租房,也就是死者许秀香的住处。”众人鱼贯般小心翼翼上了楼。出租房内,因久未通风,有一股闷腥难闻的味道,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鱼缸碎片。两名死者的倒卧处,都用白灰标明了死时的位置和体态。
祝迎春向技术人员要了紫光灯,里里外外察探了一番,见那床上蚊帐呈撑起状态,被褥叠放齐整,便问:“这被褥,是原始状态吗?”
关达仁说:“是,没人动过。”
祝迎春说:“如果是原始状态,那说明,这许秀香,案发时还没入睡。”
余鲜在身后小声调侃道:“等小情人了吧?”
几个人跟着小声窃笑。
祝迎春说:“唉,你们别笑啊,这恰是我判断的方向。联系这诸多情状,我分析啊,这许秀香当晚确在等人,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因当晚雨大,死者便撑起了油纸伞,下楼开门,但不知出现了什么意外,这女子受了惊吓,雨伞落地,全身被大雨淋湿,又上了楼。随后,两人在楼上发生了打斗,打斗中,鱼缸被打落、破碎,引来巨大声响,当然,也有可能是呼救声……”
关达仁说:“这时候,楼下的房东听到了动静,嫌木屐声音太大,便赤着脚,上楼一探究竟,不料……”
余鲜说:“不料,就一同被灭了口。”
祝迎春说:“这还仅仅是我们的推测,但我倾向于,这个案件还有第三者。”
这一番推理,让众人兴奋不已。技术人员拿了紫光灯,又在屋内里里外外、角角落落查探了一通。在床底一角,发现了大半个足底鞋印痕。祝迎春蹲下身来,用紫光灯斜角度照看着,说:“这明显是男性足印,这鞋底波浪纹,很熟悉呀?!”
一名技术人员说:“应该就是配发的那种制式雨靴留下的。”
祝迎春说:“不错。”他拿过紫光灯,在周遭又照探了一阵,说,“这人应该是用拖把处理了一番现场,只有这个角落,他忽略了。”
祝迎春把头转向关达仁,问,“这许秀香,有男友吗?”
关达仁说:“许秀香父母不曾提及,不过,这事不难查。”
祝迎春站起身,若有所思:“如果有这么个人,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就好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