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迎春回到警局的时候,天色已然黯淡了下来。
祝迎春啜了口郑良递上来的热茶,问:“一组、二组什么情况?”
郑良迈向门口,朝对面的几间办公室望去,说:“二组应该是回来了。一组……”
“来了,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是一组组长关达仁。
祝迎春说:“让两位组长大人来一下,拢一拢情况。”
两位组长一瘦一胖。瘦的是二组组长余鲜,胖的是一组组长关达仁,两人都是四五十岁上下的年纪,关达仁年纪稍长。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祝迎春的办公室。
祝迎春示意郑良给二位组长端上茶,便不再客套,说:“说说吧。”
两位组长对视了一眼。关达仁快人快语,说:“那我先来吧。”关达仁是抗战老兵,原国军58军上尉连长,参加过抗击日寇的长沙会战、常德会战,在作战中负伤,立有军功,后由政府统一安置进入福州警局,靠抚恤金在琯尾街置办了一处房产,娶妻生子,日子过得也还滋润。这会,他啜了口热茶,说道:“达明路19号郑宅案,是一起双尸案,死者之一,许秀香,是宏达贸易公司的会计,23岁,另一名死者叫郑林氏,房东,52岁。从目前的情况看,应该是因房租琐事引发的互殴致死案。”
祝迎春拿着笔在记录本上记录着什么,问:“依据。”
关达仁说:“据现场勘验,两位死者均死于失血过多,凶器为破碎的花瓶残片,许秀香是胸口被尖锐残片扎入,伤及心脏,导致大出血而死,而郑林氏是被残片刮断颈部动脉,大量失血而死……”
祝迎春问:“还有什么疑点?”
关达仁说:“我们查到了郑林氏家的账本,许秀香确实欠了郑家三个月的房租,只是有一个情况很难解释,许秀香应该是当晚准备离开的,她收拾了行李,两个大皮箱,一个皮箱内有两根金条,20多万金圆券……三个月的房租,是6000元金圆券,这对许秀香而言,不是难事啊?这是其一。另外一个疑点是,许秀香的手提包里,正好放了6000元金圆券。郑林氏的老公说,许秀香在他们家租房租了两年了,事先约定的房租三个月一交,许秀香极少有赖账的情况。”
祝迎春问:“这6000块金元券,是准备交房租的吗?”
关达仁说:“还不能确认。”
祝迎春似问非问:“这两个女人打架,也会下这么重狠手?”
关达仁说:“天下最毒妇人心,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祝迎春笑笑:“这宏达贸易公司查了吗?”
关达仁涩涩一笑:“查了。人去楼空,警备司令部贴了封条。”
祝迎春苦笑:“又有军方背景。”
余鲜、关达仁面面相觑:“啊?!”
祝迎春朝两人压了压手,说:“没什么,说你们的。”
余鲜“吭哧吭哧”清了清嗓子,翻着记录本,说:“仙塔街这起命案,倒是有些耐人寻味。一男一女,一对恋人,昨晚九时许回家时,突遭恶匪抢劫,女的被利斧击中,一刀毙命,男的身上有多处纯器伤,有6处锐器伤,现乃在圣约翰教会医院抢救……”祝迎春问:“有目击证人吗?”余鲜说:“没有。那个时间点,百姓多已熄灯入睡,案发地点又地处偏僻路段,难有行人。现场倒是有一个邻居听到了呼救声,出门后就看到两人倒在血泊之中,帮着叫车,送两人前往医院……”祝迎春问:“这两人什么身份?”余鲜说:“女的叫黄秀英,22岁,《闽都日日新报》的见习记者,男的叫黄怀聪,也是这家报社的记者,28岁,据调查,此人有亲共言行。”祝迎春说:“这个我们不管。”余鲜说:“这个自然,这个自然。那是何扒皮他们的事。”他咽了个唾沫,又说,“随后,我们就去了圣约翰医院,见到了黄怀聪,据此人自述,昨晚,他们看完夜场电影,坐三轮车回家。下车后不久,即遭三名黑衣男子抢劫,女友黄秀英被一黑衣男子一斧砍中,他随后扑在黄秀英身上,全力保护,因而多处受伤。”祝迎春问:“这人很有钱嘛?”余鲜撇撇嘴,说:“就是个穷书生,哪有什么钱?不过,黄怀聪倒是说了,这天,报社刚发的薪水……”祝迎春问:“查了吗?”余鲜答:“查了,确有其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女的被一击致死,这男的遍体鳞伤,看似惨不忍睹,但却没有一处伤势伤及要害,有意思吧?”祝迎春思忖着,放缓了说话的语速:“这案子……还真有点要离刺庆忌的味道。”余鲜“嗯”了一声,似乎是没听明白。祝迎春说:“闽剧,《要离刺庆忌》,没听过嘛?”余鲜“欧”了一声:“要离,要离,演苦肉计那个,刺庆忌的。”接着又说,“组里兄弟们也议过,有此可能。只是……只是,动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