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江湖中,阵法的重要性实不亚于丹法。
“玄机阵图”有云:修真之阵法,采日月之精华,聚天地之灵气,用天、地、人之和谐,以寡敌众,以弱胜强。阵法之变化,如龙腾云起,莫测其端。时而如风卷残云,时如水流清涧,皆随势而变,并无定型。布置之法,或依山傍水,或循阴阳五行,皆须因地制宜。故善布阵者,必先知天地之理,而后能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彼时,修真界中,若说阵法,昆仑派当属个中翘楚。
中原道庭的势力范围,到了昆仑山就不再北上。除开一个青莲剑门实在厉害,还有就是这个不起眼的昆仑派,根本不服道庭辖制。昆仑派的玉宸子只有元婴巅峰之修为,终生未至渡劫境,但他手书“玄机阵图”一卷,作为一代阵法大师,把个昆仑派防守得固若金汤一般。
许多年前,道庭老祖派人过去宣读“老祖谕旨”,被直接赶下山,老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后来老祖要去昆仑山一棵神树上采集一根“文玉枝”,派了黄庭经司的裘尊者过去,又被玉宸子赶下山。老祖气得暴跳如雷,亲自上了昆仑山准备灭了昆仑派,结果被困在昆仑山的茶溪谷三日,老祖毁了一个渡劫法身才能离开。回去后,道庭干脆就放弃西域了。
此时,楚天奇在铁门关布下一个灵机千变阵,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陷阱,张开一张大口,就等着格尔丹自投罗网。
这老儿进了城池,两条短腿迈着方步,踢踢踏踏在城池内走了一圈儿,就等着阵法中的诸般怪象出现。哪知等了一刻又一刻,城池里竟然寂静无声,就连方才用箭射自己的士兵都没看见了。
“哼哼,装神弄鬼!”格尔丹大喝一声:“你当老夫是吓大的吗?”
还是寂寂无声。
格尔丹一阵恍惚,他忽然感受到眼前的情形不一样了。
一道从未感受过的气息袭来。
依稀是生命的力量,时间的滋味。它带着淡淡的花香,带着青草的味道,带着水流的波纹,微风的抚摸,缓缓从他身边拂过。
在这一刻,他感觉他修为忽然松动了,不是修为受到限制,而是悄悄提升了一点点。
格尔丹顿时吓了一跳,不是说好了上来就是阴魂鬼魅,上来就是迷惑人心的幻象吗?
怎么还有上来就给自己增长修为的?
说好的剧本怎么不上演呢?
但这老儿也不白来,他一撸中指上的黑驴蹄戒指,一挥手中一柄生长了八百年的桃木制成的宝剑,只差一蓬糯米洒出去——最后他取出一面锈迹斑斑的铜镜,这个镜子才是他对付鬼物的真正法宝。
这面镜子一面满是铜锈,疙疙瘩瘩的看不出本来面目,一面则是光可鉴人。格尔丹叫一声“疾”,光洁的一面顿时冒出白光一道,如同探照灯一般——格尔丹持着铜镜四周照了半天,城还是那个城,砖还是那个砖。
根本没有一个阴魂和鬼兵的影子。
他身如鬼魅,在城墙中四处游动,却发现走了半天,竟然又回到原地,四方天空下四方城,四方城上四方砖——眼前说幻象又不像幻象,说不是幻象那又是什么?
格尔丹微一凝神,元婴法身上闪过一道道七色光芒,光芒在他身上一阵游走。过了片刻,这老儿定了定神,怪叫一声“爆”,忽然一道锐不可当的元力如同一颗炮弹在水底深处炸开,飞溅出的“浪花”高过千尺,更有一道道元力涟漪一层层,一道道向外扩散开,元力的惊涛骇浪一浪高过一浪,扑向身边岿然不动的黑色城墙!
黑漆漆的城墙颤动了一下,仿佛一条横卧在城墙下的冬眠巨兽苏醒了,慵懒地伸了伸懒腰,紧接着长约数里的城墙发出叽叽咯咯的声音,墙面上出现一道道裂纹。
几个摇摇欲坠的箭垛子上,一块砖石从墙面上滚落下去。
脱不花将军差点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连声叫道:“仙长——仙长,这城墙……会不会倒?”
“将军稍安勿躁——”楚天奇轻轻用手中长剑一点脚下,说一声:“您请看。”
城墙只蠕动了一下,然后便恢复平静。
肉眼可见,城墙上的裂纹如同一条条伤口纷纷愈合。
又一阵元力的浪潮袭来,城墙未动,反而是城墙两边的大雪山微微一颤,仿佛打了个喷嚏,抖去浑身的灰尘。
山顶覆盖的白雪一阵簌簌发抖,滚落下去些许雪尘。
“脱不花将军,这北疆高家来的元婴再厉害,他能撼动这大雪山吗?”
楚天奇轻轻一笑,一抖手中长剑,长剑顿时发出一阵龙吟之声。
灵机千变阵,作为三才阵法中的“困”阵,困守城池,宗门法坛简直固若金汤,便是因为阵法据地理之便,借山川之险阻,纳水流之蜿蜒,以至草木生灵皆为其用。
阵法一经运转,其本身受到的伤害,皆被大阵范围的山河、水流,乃至草木生灵共同担之。
格尔丹虽然勇猛,只不过是元婴一枚,就连一个小山包都掀不翻,又如何能撼动傲然耸立的大雪山,如何破得灵机千变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