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脸上的笑容微僵:“你大哥身体有恙,你嫂嫂在照顾他。”
陈子安心中一晒,但是面上还是关心道:“大哥得了何病,可找大夫看过了?稍后子安便去探望。”
“不,不用。”徐氏目光闪躲道:“已找太医看过了,说再过几日,便可行走如常了。”
陈青雄闷哼一声,道:“好了,都别在此处傻站着了,快些进屋用膳吧。”
碧云院和静心轩合力把消息按得严严实实,连陈青雄也不知道陈子盛患了什么病,只以为是推脱故意不来,脸上的笑容又少了几分。
自己身子已经这般经不住风雨了,两个及冠的儿子还这般水火不容,可如何是好?
兄弟阋于墙,真的还能外御其侮么?
看着陈青雄不虞的神色,徐氏也是有苦说不出,却不敢把儿子的如何受的伤详细分说了,又在心里骂了谢佳容一万次。
若是子盛真的被那毒妇害得不能生了,老爷必然不会把陈家交给子盛,这该如何是好!
一行人走向正厅,除了碧云院外,倒是都来齐了人,满满当当坐满了一桌子。
只是这顿饭吃得并不愉快。
陈青雄坐在主位上,眉头紧锁,目光时而落在食物上,时而又恍惚地飘向远方,显然是心事重重。徐凤娇则面色凝重,陈子盛的伤如同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她难以展颜。
这本是为陈子安的接风宴,却无一人问陈子安在白鹿书院求学如何,为何秋闱结束后这么久才归家,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年幼陈子贤左看看,右看看,率先开口,讲起学堂里的趣事,试图用稚嫩的声音打破沉闷:
“父亲,母亲,你们知道吗?今天夫子给我们讲了个笑话,说是有个人考了一辈子科举,四十五岁才中举,接榜那日竟疯了,被人打了好几巴掌才醒转过来……”
他的话语在餐桌上传开,却叫几人的脸色都更难看了些。
陈青雄的眉头紧锁,他轻轻放下筷子:“子贤,食不言,寝不语。”
陈子贤被父亲严厉的目光刺得瑟缩了一下,不敢再放声说话,害怕地窝在了身后吴姨娘的怀里。
吴姨娘和沈姨娘因为是妾室,只能站着伺候。
吴姨娘只管照顾幼子,而沈姨娘本该为老爷太太布菜的,却不住地偷偷向子安碗里夹着菜。
她的动作轻柔,眼神中满是疼爱与忧虑,没有丝毫的埋怨与失望。陈子安尽收眼底,心中不禁更添了几分酸楚。
在陈青雄夫妇的眼中,他陈子安此生只是一个考取功名的工具罢了!若不能一朝中举,竟然是连假装的关心与鼓励都吝啬给予的。
这偌大的宅院中,本该是一家血浓于水的,可真心实意盼他好的,又能有几人?
沈姨娘给儿子布了菜,又开始给陈青雄布菜,为了哄陈青雄开心,给好几个菜都起了一些好意头的话,让陈青雄重新展开了笑颜。
徐凤娇本就心情不爽利,看着沈姨娘殷勤的样子,出言嘲讽道:“看到沈妹妹,叫我不免便想起了沈公。沈公早年那般才名,想来也是家学渊源,才有了妹妹和子安这样的才情罢?”
沈姨娘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家学渊源”说得便是她父亲考了一辈子的科举,都没能中上举人,做了一辈子的秀才。
“夫人、夫人谬赞了。”
沈姨娘强笑道,不敢与徐氏争执,却看得陈子安心里堵了起来。
陈子安愤而起身,却只能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淡淡地说了一句:“父亲,母亲,儿子吃饱了,这几日赶路太乏了,先回房休息了。有许多起居之物,也劳烦沈姨娘同我一起整理下吧。”
“子安!”
沈姨娘慌张地拽住了陈子安的手,心惊胆战地转过头去。
陈青雄却没有怪罪陈子安的失礼,只瞪了一眼徐氏,又无奈地对沈姨娘点了点头。
沈姨娘看到陈青雄点了头,这才小心翼翼地随陈子安而去。
待和陈子安回到了松风院,沈姨娘的心才算落到了实处。
“子安,娘知道你心里有气,但在老爷夫人面前也要收敛才是!”
沈姨娘苦口婆心劝道:“眼下的日子虽艰难了些,可忍忍便过了。若是惹恼了老爷夫人,断了咱们这边的花用,难不成娘还要像十年前一样,咱们去为一筐炭火磕破头么!”
看着沈姨娘眼角更深了几分的皱纹,陈子安心中更酸楚了几分,他挽着沈姨娘的手,恨恨道:“那儿子便再去卖字帖,抄书,卖画!也好过被这家子人拿捏着,搓扁揉圆!”
“胡闹!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学业上!”沈姨娘急声道:“你忘了这么多年来受的苦了么?你可是好不容易有了今天啊,怎能为一时之气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