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监区因为关押的都是十年以上的重犯,所以被安排在了监狱的最深处。这个区域占地不大,但却是监狱中戒备最为严密的所在。监区犯人的劳动改造也必须在室内展开,以保证这些危险分子随时都处于摄像探头的监控之下。在他们外围的那片农场则可以被视为一个“缓冲区”,即使有重刑犯侥幸逃离了第四监区,他要想穿过这样一片广阔的农场时,也一定会被哨楼上的卫兵发现。
三人在田地间穿行。此刻正值暖春时分,微风徐过,带来一阵阵清新的田野芬芳。杜明强自入狱以来就很少离开那牢笼一般的四监区,现在有机会舒展一下身心,不免有些暗自陶醉。他贪婪地大口呼吸着,耳畔似乎又响起了一连串美妙的乐曲声。
愉快的感觉总是短暂的。杜明强觉得自己还没走几步就已经穿过了整个农场,当威严的监狱办公楼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春风和音乐便双双消失无踪了。
确切的说,这应该是一个楼群,十几幢建筑鳞次栉比,隔断了监区和监狱大门之间的联络带。奇特的是,这些建筑的外观都不是普普通通的四方形,每一幢建筑的外沿都由很多斜边构成,有的是六边形,有的是八边形,有的或许更多。当这些建筑非常紧密地排列在一起时,建筑之间一条条狭窄的通道就组成了一片曲径弯绕的迷宫。据说这些通道的构设当初是经过高人指点,符合传说中八卦阵的原理。不熟悉其中奥妙的人进入楼群之后,走不了几步就会彻底失去方向感。你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也不知道每幢楼底部的入口到底在哪里。如果你没头没脑地乱扎一通,最终不是回到监区农场,就是来到一扇由森严武警把守的铁门前,沦为悲惨的瓮中之鳖。
杜明强站在楼群脚下,阳光从高处狭小的间隙中刺射过来,晃的他有些头晕目眩。而就在此时,他的耳畔也响起了管教严厉的呵斥声:“乱看什么?!把头低下来!”
杜明强知道这是犯人进入办公楼区时的规矩:必须低着头走路,严禁东张西望。于是他老老实实地按照管教的要求垂下了头。一旁的小顺当然也不敢违抗,俩人推着车,用眼睛的余光瞄着管教,紧跟着对方的脚步走进了七弯八绕的楼群之中。
一路不知拐过了几个弯,其间时常会有其他的监区工作人员走过,与带队管教熟络地打着招呼。在这个过程中,杜明强和小顺一直保持着谨小慎微的姿态。他们很清楚,这里不仅是监区管教最集中的区域,而且每个角落都处于严密的监控网络中,是万万不可造次的。
五六分钟之后,忽觉前方一片明亮,有了豁然开朗般的感觉。杜明强心中一动,估计应该是走出办公楼群了。而管教则在此刻又开口说道:“行了,把头抬起来吧。”
杜明强举目四顾,却见那群办公楼果然已被自己甩在了身后。从正面看过去,那些楼宇一幢幢门阔窗明,竟丝毫没有在监区中看来的那种诡异的压抑感。杜明强不禁在心中暗暗赞叹楼群设计者的天工匠心,仅仅用楼群的正反两面便渲染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办公楼群距离监狱的大门还有五十来米的距离。这片空地除了做一些绿化之外,主要便是当作停车场来使用。厂方派过来装货的大车就停在离楼群出口不远的地方,一个中年汉子正靠在车前厢上抽着烟,看样子应该是随车的司机。
“你们俩赶紧过去装货吧--具体的要求听从劭师傅的安排。”管教一边吩咐着,一边冲那个抽烟的汉子挥手打了个招呼,那人正是他口中所说的“劭师傅”。
劭师傅掐了烟,走到车尾把挡盖卸开。他看起来有五十来岁的样子,身体倒还健硕,但黝黑的脸上皱痕密布,似乎是经历过了太多的世间沧桑。
“师傅,您说句话,该怎么装?”杜明强把铁板车推过去,主动问道。
劭师傅却没有立刻回答,他自己一翻身跳上了卡车后斗,然后淡淡地说了句:“你们把箱子接给我就行,我自己来装。”
“我们两个人接,你一个人装?”杜明强追问了一句,略略有些不解:这样的分配显然并不合理。
劭师傅应了声:“对。”然后也不解释,只是在车上做好了接货的姿势。看来他是个不太喜欢说话的人。
杜明强便从推车上抱起一只箱子递给劭师傅,为了让对方少费点力气,他特意把箱子高高地顶在肩膀上。这样劭师傅不用弯腰就可以把箱子接走,然后噔噔噔快走几步,将那箱子码在了车斗的紧里头。
旁边小顺也开始帮手,他的力气不足,无法将箱子举过肩头,杜明强便会接过箱子帮他完成这个工作。于是很快这三人之间便自然地形成了分工:小顺负责把箱子从推车抱到卡车前,杜明强把箱子举高,而劭师傅则负责在车厢上装货。一开始这三人倒还衔接得上。当车斗里层的箱子垒高之后,劭师傅的工作量就越来越大了,他渐渐开始跟不上先前二人的节奏。
杜明强眼见着劭师傅往高处垒箱子的动作渐渐吃力,于是他一撑车斗也跳上了车,对劭师傅说道:“师傅,您下去接箱子吧,上面的活我来干。”
劭师傅“嗯?”了一声,有些诧异地看着杜明强。
“我年轻,体力好!”杜明强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
劭师傅上下打量着杜明强,透出些不太放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