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一直记得野菜的事,还特意去厨房看了一眼,发现月姨娘所用的食材,也仅有肥鸭和酸萝卜片,还有一碗用酸萝卜片泡出来的汁水外,真的别无他物。
但不管鸭汤有没有问题,沉香都不想大阿哥喝到月姨娘亲手做制的汤水。派了厨房的人做了点手脚,这道鸭汤也就“不小心”被遗漏下了。月姨娘知道了,什么也没说,众人私下晒笑一回,也就罢了。
到了晚上,宝珊和宝心捧了汤水送到大阿哥的屋里,“奴婢看晚上吃的油腻,到厨房看了一下,原来准备了一道爽口的酸萝卜鸭汤,大概是看主子们吃的太饱,这才没有上。奴婢分了分,给格格和山家也送去了一些,您要不要喝一碗。”
温度正好的酸萝卜鸭汤,散发着淡淡的酸爽味道,在炎炎夏日,光闻一闻已经觉得解腻了。弘云吸了吸鼻子,笑道:“添上一碗吧。”
庄子上的厨房,虽说厨娘是自家带来的,但打下手的都是庄子上粗手粗脚的婆子,哪里懂得伺候人的规矩。对于遗漏之事,弘云便没有放在心上。
“是。”宝珊和宝心对视一眼,盛上汤水,放到大阿哥的面前。
两个人悄然退下,宝珊俯在宝心耳边道:“去叫月姨娘过来伺候。”
“是。”宝心点头,心儿怦怦直跳,谁也没想到,这事竟真的被他们做成了。
大阿哥碍于少奶奶的面子,不肯和月姨娘圆房,不知让她受了多少人的耻笑。可月姨娘明明是福晋亲自点的,又不是她自己爬床勾引的主子,凭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而他们仅仅是因为和月姨娘说过一回话,便都被打发出屋子,再不许到跟前伺候,如此善妒的少奶奶,怎么能不叫人心寒呢。就如同月姨娘所说,他们年纪渐大了,难道不怕吗?不怕她随手把他们配给外院干粗活的小厮,不怕她把他们扔到庄子上配给粗汉吗?
不为他们三个人相处过的情份,也要为他们自己以后的前程着想。只要月姨娘有了宠,他们才有个替他们说话的人,以后能正经挑个好人家嫁了。
“少奶奶,这是您逼我们的。”宝心心里暗自说了一句,低下头,匆匆去给月姨娘报信。
“宝心姑娘,这么晚了,你是上哪儿呢?”沉香拦到了宝心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宝心慌乱了一刻,随即稳住了心神,按他们之前套好的词说道:“大阿哥命我去召月姨娘前去服侍,怎么,您有意见?”
沉香果然愣在了原地,一时讷口无言。宝心眉头上挑,十分得意,看把你横的,以为有少奶奶撑腰就不得了了,这会儿怕了吧。
“真的?”沉香回过神,紧盯着她的眼睛又问。
“你这是何意?难道我还敢假传主子的话?”宝心的手藏在袖子里,捏的紧紧的,十分紧张,面上却装的气势十足。她知道,此时她若是露了馅,就全完了。
“那好吧,宝心姑娘,请。”沉香错开一步,让出一个仅容她通过的道路来,错身而过时,又问一句,“如果是假的,宝心姑娘可想过后果。”
“后果,什么后果,难不成由着少奶奶有了身子还霸占大阿哥不放?月姨娘又不是外头的人,她是正当名份的姨娘,伺候大阿哥有何不妥,就这般让你忌惮。”宝心受的气不是一天二天,此时一股恼发了出来。
“奴婢懂了,看来,你们是积怨已久。”沉香忽然身子一矮,冲暗处一福礼,转身离去。
宝心一时摸不着头脑,对她自称什么奴婢,又在冲谁福礼。难道她还把乌兰格格弄过来不成,不打扰乌兰格格还好,若是打扰,她越发有话说了。叫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搅到大哥和姨娘的事里头来,猜猜大阿哥若是知道了,又或是福晋知道了,会怎么发落少奶奶这些忠心耿耿的奴婢们呢。
月姨娘早已打扮停当,一身半透的纱衣,里头一身娇软雪白,隔着纱越发叫人看一眼都觉得脸儿红。发髻轻挽,仅用一把银梳管住,飘下几丝乱发,轻轻荡在额边,更添几许妩媚。
外头罩着一件袍子,已经探头看了四五回,小丫头守在门前,再一次的摇头,“姨奶奶,您说,会不会宝心姐姐是有什么事耽误了?要不要奴婢去看一眼。”
“去吧,小心些。”月姨娘实在是不想等了,这次的机人进她筹划多时,在沉香布下的天罗地网中,费尽心机算来的,若是再不成功,等回到王府,她哪里还有机会。
“等等,我跟你一块去。”月姨娘瞧了一眼小丫头,虽然只有十二三岁,但身子骨已经长开了,心里涌出一丝不可告人的心思,站了起来。
小丫头毫不知觉,还想求得稳妥,自己人小,就是被人叫见,一句贪玩也就揭过去了。
“不必再说了。”月姨娘厌恶的看了一眼小丫头,打定了主意,以后将她发落的远远。
“是。”小丫头没有办法,只得走在前头,陪着月姨娘往弘云的屋子里摸去。幸好是在庄子上,若是在王府,他们晚上只怕刚出自己的院子就要被拦下来,这里却是一路通畅。
弘云的屋子外头没人值守,这让月姨娘紧紧蹙了眉头,什么意思,文筝和文风不是寸步不离的吗?
“姨奶奶,太好了,外头没人,看来是宝珊和宝心姐姐安排好了。”小丫头没那么多的心机,十分开心的表功。
“你懂什么,闭嘴。”月姨娘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害怕的那么一回事,狠狠瞪了小丫头一眼,靠近了门边。
门里头男女的喘息声清晰的传出来,月姨娘身子一软,整个瘫倒在了门口。她眼里泛着泪光,脸色青白一片,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早已掐出一片红痕。她的尽心谋划,她的机关算尽,竟然,竟然就这样便宜了他人。
她敢现在撞门而入吗?她不敢,里头的男人,是大阿哥,是她的天,更是她的主子。他想收用谁就收用谁,少奶奶尚且无法置喙,更何况她,她算什么,一个小小的姨娘,一个卑贱的奴婢罢了。
强撑着站起来,小丫头扶着她,跌跌撞撞,早已没了来时那一片绮念心思。只剩下被背叛后的愤怒和不甘,还有为他人做嫁衣裳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