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金碧辉煌的宫殿被涂了一层漆黑的色彩,干枯的树枝在寒风中摇曳,看上去极为可怖,回旋的风在。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东西六宫时不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和女人悲恸的哭嚎。巡夜的宫人们提着灯笼匆匆而过,不敢多看,更不敢多问。
乾清宫里,周武帝正伏在案头批阅奏折,挂御笔的紫檀木笔架上却挂着一只香囊,淡淡的香气丝丝缕缕的传来,让人倍感安心。
“皇上,沈慧茹醒了,正吵着要见您。”常喜遣退一名报信的小太监,走进殿来细声细气的说道。
周武帝连眉头也没有动一下,继续审阅奏折。常喜见他无动于衷,正要退走,却见他放下了批好的折子,淡声道,“走吧,去看看。”他们之间总要有个了解。
走出去几步,他眉头一皱,又折了回来,取走笔架上的香囊妥帖收入怀中。
冷宫在夜色中更显破败,地上满是干枯折断的蒿草,风一卷便扑簌簌作响,听着十分瘆人,宫殿的窗户纸早已被雨水侵蚀,丝毫起不到御寒的作用,屋内与屋外都是滴水成冰,没有区别。
沈慧茹躺在潮湿发霉的床榻上,只有一条单薄的棉被可供取暖,还淌着血,将襦裙浸湿了一大片。她冷的瑟瑟发抖,额头更是因疼痛而冒了一层细汗,脸上的表情却一片沉静,丝毫没有大祸临头的绝望和恐惧。到了这个地步,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她要留着力气见那个男人一面。
念慈将干枯的蒿草收拢起来点了一簇小小的火堆,离得沈慧茹远远的,丝毫不去管她的死活。她如今非常后悔,开始想念起千佛山古井无波的生活。
破败宫门被推开的吱嘎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看见常喜身后的男人,两人的眼睛同时一亮。
“皇上饶命啊,奴婢知道错了”念慈连滚带爬的来到男人身前,砰砰砰直磕头,地上很快就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太吵了。”男人淡淡开口,他身后的常喜手一挥,念慈便飞身而起,撞上宫墙晕死过去。
看见常喜的身手,半靠在床上的沈慧茹忽然低笑起来。常喜是假的,那皇上必然是真的了想到自己亲手将毒杀太后的安魂香交到对方手里,她就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可怜又可悲
“臣妾见过皇上。”收了笑,她十分平静的开口。
周武帝没有搭理她,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慢慢踱步到殿内唯一的一张椅子跟前,看见上面沾染的厚厚尘灰,眉头一皱。
常喜立即走过去,将自己穿的大氅解下垫在上面。
“找朕什么事”男人随意的靠在椅背上,漆黑深邃的眸子定定看来,令人不敢直视。女人的脸色十分苍白,嘴唇更是干枯皲裂,浸出几丝鲜血,看上去十分凄惨。然而,他的内心却极为平静,再也不会因对方泛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所有的罪由臣妾和家父一力承担,与族中老幼没有干系,请皇上大发慈悲,饶了他们。”沈慧茹直起身,拖着病体下床,跪在了男人面前,染红了一大片的裙摆还在淅淅沥沥的滴着血,一股浓郁的腥气扑鼻而来。这画面委实惨烈到了极点沈慧茹在赌,赌这个男人对她还存有一丝怜悯之心。
可惜她想错了,经历了光怪陆离,几近崩溃的五个月,男人的心已经如千年寒铁一般冰冷。
“沈家通敌卖国,若你们得手,我大周将有多少子民死在蛮人手里”周武帝倾身,一字一句的询问。见女人用哀戚恳求的目光看来,他笑了,说出的话却让人冷到了骨子里,“朕觉得,用沈氏一族几千条人命来偿还你们的罪孽还不够灭了九族还有十族,但凡跟沈家沾边,但凡这江山还姓古,你们世世代代都要为奴为婢,永无出头之日。”
话落,男人也不去管女人狰狞扭曲的面色,站起来准备离开。
“皇上,臣妾真后悔后悔当初没有杀了你”沈慧茹用尽全力拽住他的衣摆,咬着牙狠声说道。
男人莞尔,踢开她的手继续前行。
“皇上你还记得我们的曾经吗你还记得对臣妾的许诺吗你说过,要让臣妾凤冠霞帔,风光大嫁要让全大周的子民都知道你爱的是臣妾要跟臣妾诞下最尊贵的皇子公主可是你做到了吗进宫三年,你究竟给了臣妾什么”她扑倒在地,凄厉的嘶喊。
周武帝停步,回头用深不见底的眸子注视着她,半晌后才徐徐开口,“朕给了你什么沈慧茹,进宫三年,你可曾被人毒害过可曾被人为难过可曾被心腹宫女背叛出卖过都没有朕为你铲除了所有隐患将你保护的密不透风甚至,”说到这里,他闭了闭眼,嗓音变得十分沙哑,“朕甚至为你竖立了一块挡箭牌,让她去替你争,替你斗,你只需安心待在钟粹宫,等到朝堂肃清,你荣登后位的那一天。朕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你,而且朕做到了朕也许对不起宫里所有的女人,但朕唯独对得起你”
收回目光,他踢开宫门走到殿外,被凛冽的寒风一吹,情绪翻涌的眼眸立即平静下来,按了按胸口的香囊,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