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入眼的那一刻,“高明”立时发出了尖锐的惨叫。
——这惨叫声居然是女人的声线!
而且“高明”那被刺破的右眼上,流淌下来的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阴森浓稠的黑色液体。和之前晏明光在5号房里戳破肖像画眼睛的时候,画中女人流淌下来的“鲜血”一模一样。
这是属于画中人的血。
凄厉的惨叫声只持续了一会,晏明光面前的无眼少女骤然消失了,而“高明”则变成了那个少女的模样。
拿着剪刀的无眼少女站在门口,右眼戳着一把刀,流下浓稠幽黑的液体。不过片刻,她一寸寸碎裂,晏明光的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无眼少女就这样逐渐消失了。
而画室里,一切方才缠斗间制造的狼藉居然也消失殆尽,画架仍然好好地竖立在那里,地上散落着数不胜数的肖像画。
画室的门也不是如之前燕危晏明光所看到的那样开着。画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被关上了,门上贴着的,正是那张拿着剪刀修剪花草的少女的画!
画上,少女空洞的眼眶破了个洞,洞正在逐渐扩大,一片片碎裂的纸片开始飘洒下来。
晏明光走上前,从地上收回了他的刀,简单道:“幻觉。”
“对,”燕危笑了笑,“不是这间画室开始的幻觉,而是从我们戳破5号房里面的肖像画之后,就开始的幻觉。从一开始,来叫我们的高明就是假的。”
燕危一开始就觉得这个“高明”有哪里不对劲,到后来“高明”让他们跑,而无眼少女目标中从来没有“高明”的时候,燕危彻底明白了过来问题出在哪里。
他们从餐厅离开的时候,就和高明说过他们要先回房间。可是方才假的高明来叫他们的时候,说的是“居然还在房间”,不像是知道他们计划的样子。
而且,假的高明一直脸色苍白,并且眼镜往下滑了都没有感觉,这分明是画中人没有人类拥有的血色。并且,画中少女没有眼睛,所以对滑下去的眼镜毫无感觉。
燕危言简意骇地说出了结论:“这个拿着剪刀的画中少女变成了高明的样子,下楼把还在房间的我们叫来了顶层画室。我们在门外看到的没有问题,可我们进入这个画室之后,她就已经把门关上,制造了幻觉。所以你的攻击都没有用,不是因为她没有眼睛,而是因为你攻击的那个她本来就是假的,真正的她在门口。”
燕危蹲下身,低头,看了一眼飘散在地上的无眼少女碎片,“你说和你上次被攻击不一样,上次是你被拉进画中世界,这次却是画里的人走出来——我觉得不合理。如果画里的人真的能随意走出来攻击人,这么多肖像画,我们早就死的干干净净了,我觉得他们不能在画外杀人。”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无眼少女看上去那么强,可每次剪刀都刚刚好让我躲过。方才那个所谓让我们二选一被挖眼睛的游戏也好,还有故意攻击我的剪刀也好,都是障眼法,只是为了逼我们‘逃跑’。”
只要往门口跑,贴在门上的画才会起作用,他们不会跑出画室,反而会……直接跑进这个拿着剪刀的少女的画里!
无眼少女在画外不能杀人,但是在画里,却是瓮中捉鳖!
他们当时,不论是和幻觉拼斗直至消耗殆尽,还是听“高明”——也就是真的无眼少女——的话离开从而一头钻进画里,都会成为无眼少女捉到手的猎物。
而只有杀了站在门口的假的高明,也就是杀了真的无眼少女,他们才是真的脱险。
燕危拿起地上肖像画的碎片,随意观察了一下,口中说着:“虽然攻击我们的都是幻觉,但如果没有你在,我这点身手,她出现的第一秒我可能就往外跑了。”
燕危很清楚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总是喜欢直接看穿人心,但也因此,虽然对人笑脸相待,但若说谁能真的让他放下所有的戒备,却也很难。
可他看到晏明光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一定很可靠。
所以无眼少女出现的时候,燕危对晏明光能拦住对方基本没有任何疑虑。
“多谢了。”他说,“你也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厉害。”居然能直接和鬼怪周旋那么久,还一直没落入下风。
燕危甚至没看出晏明光的战斗力上限在那里。
晏明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嗓音低沉:“你这样,挺好。”
燕危一愣,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晏明光在说他方才完全放开了分析的样子。
他嘴角一勾:“在不能信任的人面前,我不喜欢出风头。”
晏明光沉默了片刻。
“也好。”这人说。
晏明光将匕首状的折叠刀收进了口袋里,一手抄兜,脊背挺直地站在那里。银框眼镜仍然不偏不倚地架在他的鼻梁上,纯黑色的夹克整齐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