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就拟旨吗?”赵端不紧不慢地问道,藏在袖中的手却一层一层地冒汗。此事拖不得,他十分了解这位君王,只要过了今晚,没准又会被什么人说动而改主意。特别是如今淳德帝独宠陈贵妃,晚间去了鸾仪宫还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拟旨!”淳德帝难得果决一回,挥手让左相就在御书房里把旨意写好。
安国公府中,因为楼见榆在商铺、田产上与楼璟起了分歧,众人商讨到午时,才算定了下来,管家按时摆了饭,楼见榆根本没有胃口,楼璟却是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还多添了一碗饭。
“岭南有荔枝,泡茶、酿酒味道都很好,”用过午饭,众人坐着喝茶,等程修儒他们把账目抄下来,大舅母便说起了岭南的事来,“每年荔枝熟的时候,侯府就常拿那个做菜,新鲜的荔枝炒肉,最是好吃。”
“我也听说过,岭南的荔枝好吃,只可惜那种东西摘下来就得吃,过了夜就坏了,我们在这京城中,怕是一辈子也吃不到。”二婶出身不低,还是有些见识的。
“倒不至于,放在水里镇着,也能放两天的。”大舅母微微地笑,又说起岭南的山水花木,二婶和三婶都露出歆羡的目光,她们这些京中妇人,一辈子也出不了远门,平江候夫人却是随夫征战,从京城一路到岭南,比她们有见识多了。
“舅舅,不是说给我带了荔枝酒吗?”楼璟听到屏风后妇人们的谈话,便笑着问身边的二舅。
“昨日忘记了,”徐彻看着又开始耍赖讨要东西的外甥,忍不住笑了起来,“知你喜欢,我特带了两大坛来,你记得给皇后娘娘送些去。”
“二舅何时也知道这些礼节了?”楼璟笑嘻嘻地问,二舅一把年纪了也不成亲,天天出去打南蛮、擒山贼,竟然也知道这些?
“我是想着,皇后自小长在东南,应当也会喜欢喝荔枝酒。”二舅垂目,低声嘟哝道。
楼璟挑眉,想想确实是,靖南候驻守东南,那么纪酌年轻的时候应当是在东南长大的,拿荔枝酒去讨好父后倒真是个好主意。
今日要做的,就是把楼璟要的那部分家产划出来,让三老太爷看着做个见证,至于详细的对账、交割,接下来几日由程修儒来办就行。
待抄好了名录,在安国公府写好了文书,楼璟让乐闲亲自跑一趟京都衙门,把文书过了官印。知府听说是太子妃的事,二话不说就给办了,不出两个时辰,乐闲就拿着盖好了大印的文书回来了。
偌大的家业,只用了一天时间便分好了,楼璟的雷霆手段被楼家众人看在眼里,再看楼璟时,不由得多了几分忌惮。
黄昏时分,楼璟心情愉悦地回了东宫。
彼时已经到了摆饭的时辰,听闻太子殿下在崇仁殿,并且交代让太子妃自己用饭,不必等他。楼璟挑眉,用玉壶盛了荔枝酒去找自家太子夫君。
“诏书已经拟好了,定了‘闽王’,明日大朝昭告天下。”蔡弈指着桌上的“闽”字对萧承钧道。
萧承钧微微颔首,“让杨又廷把你调到六部去吧。”吏部尚书杨又廷,是蔡弈的姑父,把他这个詹事府少詹事调进六部倒不是个难事,当初把蔡弈塞到东宫来也是为了让他熬资历。
“殿下,”蔡弈闻言,立时跪了下来,“臣愿跟着殿下去封地。”
萧承钧摆手,“吾知你忠心,然东南之地实不是你该去的。”
蔡弈闷着头走崇仁殿,一抬头看到就站在门前的太子妃,不由得一惊。东宫之中,谁也不会拦太子妃的路,因此,楼璟究竟在门前站了多久,他们根本无从得知。
“蔡大人。”楼璟笑着与他打招呼,昳丽的笑容中看不出任何不妥。
蔡弈每次见到太子妃,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危险之感,甚至有些不敢直视那双灿若寒星的眼睛,匆匆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你怎来了?”萧承钧将手中写着“闽”字的纸折起来,放在烛火上燃尽,他今晚没有回八凤殿,便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没料到太子妃竟又找了过来。
崇仁殿很是空旷,烛光将萧承钧的影子拉得很长,看起来很是孤寂。
“舅舅送的荔枝酒,想找殿下喝一杯。”楼璟晃了晃手中的白玉壶,慢慢走到太子殿□边。
萧承钧回头,就见自家太子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双美目在烛光中摇曳着一簇幽深的火光,沉默片刻,“你都听到了?”
“听到什么了?”楼璟把酒壶放到小几上,凑到太子殿下面前,“臣向来只听殿下的。”
萧承钧深深叹了口气,缓缓道:“父皇已经拟诏,我这太子之位就要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