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从太乾宫回毓庆宫的路上突然下了雪,并不大却下的急,让他身后的邱白十分忧心。
他伺候的这位主子特别不耐烦穿厚衣裳,不说各种大氅,只说各种稍微厚点的棉衣裳都能让他皱起眉头。要不是他苦苦劝说,指不定这位殿下还是一身入秋时的打扮,而他自己也离被陛下打板子不远了。
好在他还听劝,并且脾气也比想的要好许多,并不算难伺候。
有雪落在了他的脖子中,让他瑟缩了下脖子,再看君故已经停下脚步,他赶忙上前道:“主子,可是冷了?”
君故摇了摇头,看着夜色中急速落下,触地就打湿了地面的雪,他缓缓伸出了手。
他的手和他的腿一样,看上去就比常人要长不少。邱白在太乾宫当差几十年,从一个跟在戴权屁股后头随时担心自己菊花的小太监混成这宫里有数的太监总管,自然是见多了后宫中的美人儿,甚至他自己也是一个大美人,可他瞧瞧自己的手,直接缩在了袖子里。
人比人,气死人呢。
他有时候都觉得自己伺候的不是人,而是一尊神。
浑身上下都带着莹莹玉光那种!
他见君故没理他倒也不意外——下雪什么的,他们这些每天只围着主子转,哪里懂什么军国大事?这雪在他们眼里是雪,在主子眼里就可能是今年的灾,也可能是明年的瑞。
他只是后退了几步,视线在身后的四个小太监身上打了打转,最后盯着腿最长的那个示意了下,那小太监忙跑到他跟前弓下腰。
和这位邱爷爷打了几个月的交道,这些小太监们都发现了这位虽然个头比李二饼高了不少,可也最讨厌比他高的,所以到他跟前都自觉地压低重心。
邱白快速低语吩咐了几句,然后那长腿小太监就发挥出了长腿优势,几乎是眨眼间就从他们眼前穿过,然后没多久就到了日精门,消失在了门内。
等邱白回过身就看到君故正看着他。
因为打心眼里是将这主子当成天神伺候地,邱白几乎从不敢对上他的那双凤眸,上前低低道:“奴婢担心您冷,也担心接着走下去路滑衰着您,就让人先回去给您拿衣裳,准备轿子。”
这宫里既没有皇后也没有皇太后和太上皇,因此只有圣人和太子两人才有在宫中坐轿的资格。只是君故这一年多无奉召几乎从不来太乾宫来。便是来,其实俩地方也挺近的。
毕竟东宫嘛,怎么能不靠近皇帝的太乾宫呢?
君故倒没责怪他自作主张,只道:“孤不冷,走吧。”
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已经预测到今年会有一场雪灾,虽然早就下令让各部重视,可就算是重视又能怎样?还能让老天不下那么大的雪,不压垮百姓的房子?
这一场雪就这样压在了他的心上。
他们刚走到日精门,还未穿过斋宫就看到那个长腿小太监一溜小跑地过来,身上拿着一件黑狐大氅,远远地还能看到后面跟着跑来的轿夫。
这模样一下就让邱白眼角抽了抽,又小心地瞄了一眼君故的脸色,见他并没有责怪地意思才在心里松了口气,等小太监过来,不等他说话,他连忙上前接了大氅然后亲自为君故披上。
只是……
邱公公垫了垫脚,十分努力,但这动作在半道上就因君故自己系上而终结,也让邱白立刻麻利地滚到了他的身后。
他家殿下并不喜欢被人过分亲昵地伺候,尤其是他。
他想想那位荣安侯每天入宫后看他的眼神,不能更懂!
哎,也怪他这张脸。
因为轿夫也就是八个身材高大的太监已经来了,君故只得上了轿子,回了毓庆宫。
刚在淳本殿他就看到自己穿的像个金色团子的儿子在门口等着自己,他连忙上前两步,担忧地问,“热吗?”
听到这话的邱白脚步放缓,全当自己刚刚没有听到。
他的主子和小主子各种不凡,他知道,但是就不用让宫里的人也知道了吧?主子!
司徒璟笑道:“不穿这么多根本不放我过来等您。”
君故摸了摸他的脑袋,见他一点也没有贾琏被摸毛后的郁闷,不禁在心里得意着儿子的乖巧,又心疼他穿的太多怕他捂着,“快快跟我进去,到了屋里就能脱下来了。”
于是父子俩一个大长腿,一个小长腿,勇往直前,邱白看着这几步的功夫俩人已经快要穿过了这淳本殿就只能在心里恨着自己腿短,努力跟跟跟。
等他好容易也到了后殿,君故已经亲自动手帮儿子把外面的金色表皮的大氅给脱了下来,正自己解了那件黑色的,对司徒璟说着:“今晚这雪应该不会停,明天琏儿来了你和他去打雪仗怎么样?”
这不是司徒璟第一次见到雪,去年的时候其实也下了几场雪,只是都没有太大,这让君故稍觉惋惜,毕竟他儿子还从来没打过雪仗呢,这可是他和贾赦当年一到入冬就盼着的“盛事”。
小璟在去年的时候就听他这样说,当时心里就盼着了,只是当时也担忧雪太大会苦了百姓,所以现在听他一说既有些兴奋,又担忧道:“雪这么大,不会有事吧?”
君故叹道:“这还只是头一晚,会连着下几天,明天之后,就不让琏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