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梁宇失去了支持战马长途跋涉的豆子,虽然战马一样可以靠吃草来支撑,但是他手中也没有正宗的牧草,至于野外的野草,除非他能让那些战马把一天中一大半的时间都用来吃草,而且把前进的速度也放慢,否则那些战马可是坚持不下去的。(战马每天消耗的能量很大,但是一般的野草所含的热量非常有限,如果依靠这些野草来提供能量,战马就必须不停地吃吃吃)但这样一来,行进的速度就会非常低,甚至,不一定比得过黄自得的大队人马行军的速度。而对于左梁宇来说,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尽快的返回湖广,做好应变的准备。
“总督大人,只要我们能早点回去,就有时间征兵。”左梁宇对丁启睿道,“如今襄阳一带有的是流民。只要有钱粮,召集起人手来其实不难。当然,这样的兵没法用于野战。但是襄阳是天下坚城,这样的人用于守城,却还是不错的。再说,贼军其实不擅攻城——这从他们打开封打不下来就可以看得出来。我们只要守住了襄阳,局面就不会坏到极致。所以,如今,我军最重要的就是要尽可能快的赶回襄阳去。总督大人觉得如何?”
丁启睿此时早就乱了方寸,哪里还有什么自己的看法,当然事事都听左梁宇的。于是一行人便又往南去。他们这一路上,便不再顾惜马力,一日一夜,竟然急行了近三百里地,赶到了叶县。
左梁宇赶到叶县城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早晨。说起来这叶县却是依旧在朝廷的有效统治之下。叶县城中还有县令,还有一位把总,手下大概也有三百多兵丁。此时守城的兵丁早就看到了疾驰而来的骑兵,便慌忙地关了城门,又去请来了知县刘德隆和把总张奎。
刘德隆和张奎上了城墙的时候,左梁宇和丁启睿等人也刚刚赶到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驱驰了一天一夜,不要说战马都快要不行了,便是人也受不了了。左梁宇等人还强一点,虽然疲惫,却也还站得住,能行走。但丁启睿却哪里吃过这样的苦?这一路颠簸下来,他事实上依旧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了。要不是他整个人其实都是被人用绳子捆在马上的,只怕早就从马上摔下去了。
大家下了马,丁启睿也被两个家丁扶着从马上下来了。一个家丁便走近城门,朝上面喊道:“我们是湖广总督丁启睿大人的兵,去讨伐贼寇,从这里路过,人困马乏,要进来歇歇,却不是贼寇。”
城上便也有人喊道:“你说你是啥,你就是啥了?那老子还说自己是玉皇大帝的女婿呢!”
随着这句话,城上的人便都哄笑起来。
“丁大人便在城下,还有左平贼将军也在城下。”那个家丁又喊道。
“丁大人和左平贼既然是去讨贼,我们这里又没有贼,来我们这里做什么?”城上一个人回答道,“况且我朝什么时候有让客军进城的规矩?你们自己在城外歇息一下,就赶紧去平贼吧!”
左梁宇看看那个家丁叫不开门,又看看丁启睿。丁启睿瘫坐在地上,似乎连气都喘不过来。左梁宇知道指望不了丁启睿,便也上前道:“本将便是左梁宇。我等从这里经过,不知道贵县可有食物饮水给我们一点。”
城上面县令刘德隆便道:“左将军从鄙县经过,不知道可有兵部行文?若是有兵部行文,到了明日这时候,下官自然会送上粮食饮水。”
大昭朝的规矩,行军途经什么地方,需要有兵部的行文。而且,就算有兵部的行文,让地方上提供粮草,规矩也是军队到了第二日才开始给。刘德隆早就听说过左梁宇和他的兵比流寇还要厉害,他如何肯让左梁宇的人在这里呆着?便用这样的方式来逼迫左梁宇赶紧走。
左梁宇听了,摇了摇头,却不在说话,只是走到一边,沉着脸对身边的人道:“大家都先歇一歇。”
众人见左梁宇的脸色不太好看,也都不太敢说话。便都坐下来,去怀中摸出些干粮吃了起来。
“你们看这城,要拿下来可要费力气不?”左梁宇突然开口道。
“将主,这样的小城,城墙不过一丈多,甩个绳套上去,几步就能登上去,城上面大概有个二三百没见过血的杂兵,咱们一个人能打他们二十个。只要上去了十来个兄弟,就能把他们全杀光。”一个家丁道。
“等我们歇一口气,恢复了一点气力,一盏茶功夫就能把这城拿下来。”另一个家丁也道。
“我们的马走不了。”又一个家丁开口道,“进了这城,怎么着也能找出些牲口来。这样我们就能走快点,早一点回湖广。再说了,黄自得也往这边来了,不过几日就要到这里了。就这么个小破城黄自得用个小指头推一下,就能拿得下来。我们不动它也不过是便宜了几日之后的黄自得。”
左梁宇听了,点了点头,又看看在一边刚刚喘过了一点气的丁启睿,道:“要不大人再去劝劝他们,让他们送些粮食和牲口出来?”
丁启睿勉强站了起来,走到城墙下,朝着上面喊道:“老夫是湖广总督丁启睿。有官印在此,可能让我们进去休息一下?能不能给我们一些牲口?”
城上的却回答道:“丁大人,朝廷的规矩,您是客军,不能入城。至于物资,要有朝廷的公文才行!”
丁启睿叹了口气,便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慢慢地走了回去,对这左梁宇摇了摇头。左梁宇却朝着他笑了笑。
又过了一阵子,左梁宇站起来道:“都休息够了,该活动活动了……”
……
靠着一路抢劫的方式,左梁宇等人保证了自己的补给,从而也保证了自己的行进速度,终于在五天之后,回到了襄阳。
一回到襄阳,左梁宇就首先下令,将还在和张炳忠纠缠的军队调回来,接着他又下令给武昌和汉口,调动军队极速北上,然后又准备在襄阳征召流民入军。正忙得头顶上都要冒烟了,突然便有侦骑前来报告,说是在距离襄阳不过五十里的地方发现黄自得的主力。
“什么?黄自得来的这么快?”这消息便如一盆冰水从脑袋上浇下来一样,一下子把左梁宇的心都浇冷了。
在左梁宇的估计中,黄自得至少还要个七八天才能到襄阳。那时候,李国英的队伍,还有从武昌汉口过来的队伍都应该到了。再加上临时征召的军队,依靠着襄阳这样的雄城,左梁宇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打一打的。但是现在,黄自得来的这样的快,整个襄阳城中只有三千出头的军队,其中真正能打的,就更少了。李国英的队伍,武昌汉口的援军都还在路上,没个三五天肯定到不了。靠着三千多人,能在黄自得的大军面前支撑到他们到来的时候吗?左梁宇觉得,这完全就不可能。襄阳虽然是天下坚城,但是军队人数这样少,贼军只要四下多头围攻,很容易就能从兵力薄弱的地方攻上城头。
“就靠着三千杂兵,一天都未必守得住。”在经过一阵思考后,左梁宇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既然这样,左梁宇能采取的对策也就很简单了,既然打不过,那自然只有跑了。于是左梁宇立刻下令,全军准备南下。
……
黄自得的大军正经过长长的吊桥,走进襄阳。黄自得则骑着马,在城护城河边眺望着襄阳城高高的城墙,对旁边的玄逸感叹道:“这真是天下雄城呀!若不是我们在开封附近歼灭了左梁宇的主力,如今要拿下这座城池,还不知道有多艰难。”
这话是有道理的。汉江在襄阳城所在的地方转了个弯,襄阳便处在这个弯角上。它的东边和南边是涛涛的汉水,而在它的西边,则是起伏的群山。靠着汉水,襄阳在东边和南边有了天然的护城河,而在北边和西边,则是人工开凿的护城河。
一般的城池的护城河,最多也不过三五丈宽,一丈来深。但是襄阳的护城河的规模却要比这大多了。它有足足四十丈宽,最深的地方又五六丈深。站在护城河边,想要把箭射过河都不容易。因为护城河太宽,没有任何的吊桥能跨过这样的跨度,所以从襄阳城北边和西边的城门上的吊桥放下来,并不是直接落在护城河的另一端的,而是落在护城河中间的人工岛上。在这人工岛上,都另外建有一座坚固的城堡,这城堡再放下一道吊桥,才能越过护城河。这护城河和汉江是直接连通的,所以护城河中的水也都是活水,要想放干它,或是填满它,都非常困难。而宽阔的河面,甚至能让战船驶入。这样的护城河,再加上高大坚固的城墙,便使得硬攻襄阳变得非常的困难。
一般来说,对付那些难以直接攻克的雄城,还有一个常见的手段,就是长期围困。比如鞑子攻打大凌河城和锦州城,用的都是这一招。一座城市,只要被围死了,无论其物资储备有多么充足,也总有消耗完的那天。到那时候,城池自然就守不住了。但是这一招,对襄阳却是一点用都没有。因为只要水路没有被切断,襄阳就能透过汉水,不断地获得补给。而一般来说,从北方杀过来的敌人,不可能将一支船队在陆地上拖行上千公里来和襄阳城的船队争夺对水道的控制权。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上次张炳忠靠这偷袭拿下襄阳之后,在撤退的时候,一把火把襄阳。水营的船只烧了个精光。那左梁宇靠着三千士兵,再加上水营的战船,还真未必守不住襄阳。
听了黄自得的话,牛巨明便在一边接口道:“‘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甲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元帅得人和之利,天下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