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墨笑着拒绝了,又出去放了孔明灯,而后才上床歇息。
他早早的打发了阿宝与郑南星,在屋子里只剩他一人的时候,他撑着身子坐起,然后下了床,走至一旁的桌前,轻打开了桌子上那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盒子里头放着的,正是他托小宝的娘亲做的新衣裳,那是一件大红色的喜服,上头金丝绣成的图案,在烛光的映照下,发出阵阵的金色光芒。
他将衣服拿了出来,笨拙的换上了喜服,庄墨鲜少穿这样艳丽的颜色,他二十多年的生涯中,总共有两次穿这样子鲜红的颜色。
一次是在他与颜初雪的婚礼上,
这是第二次,也是他此生最后一次。
衣服穿好之后,他又从一旁拿起两个红色的蜡烛点燃,蜡烛放置在桌子正中间,他站在那里看了一会,才缓缓的跪了下去。
阿庸……
虎寒关时,你说过会娶我的。
我也一直在等……
只是……现在……
我等不及了……
不过没有关系啊……
在我临走的那一刻……
我还是嫁给了你……
虽然……对面的不是你……
我就当是你了……
外间众人所放的孔明灯还都飘散在天际,宛若一只只闪亮的明星,遮住了天际,仿若有百里那么的远。
百里明灯飘飘荡荡,就像是在对于他的成亲,做出祝福一样,好看极了。
只是这些,屋子里的他都已经看不到了,因为在最后的一拜之后,那一抹鲜红色的身影,就再也没有起来……
他这个人啊,经历过太多的大风大浪,看过世间太多的浮起沉落,他自以为自己重活了一世,心头唯一剩下的只有仇恨,可是上苍却偏偏让他遇到了他。
那个一袭玄衣的少年,斑斑雪花飘落在身,就那样不经意间走入了他的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悸动的?
像是蓉城流水亭的那次共弹?又好像是他在太子府上遭受高仙钰毒手的那次?又或是生辰那日?亦或是与他相处中的点点滴滴,逐渐开始对他心生爱慕之情?
错的,这些都是错的。
庄墨他清清楚楚的记得,从那一次无意间见到幼年时的高仙庸,以自己微薄的身体大战狼时的情景,那之后,高仙庸的面容,便总会在不经意间浮现在脑海。
不管是之后秦淮所画的画像,还是蓉城的相见,就连浮生堂内那淡淡的一撇,不可否认的是,当时的他,心头便已经开始了悸动。
这种悸动,便是一见钟情。
他清冷少年,将自己内心的这种情感隐藏的极好,就连生辰那一日,高仙庸对于他第一次做的亲密举动,他沉迷其中,想要就那样去不管不顾的回应他的动作,他的情感,然而,他究竟还是抑制住了。
那一晚,高仙庸搬回房间后,他就那样侧身躺在床的最里端,看着空无一人的另一半,他贪恋着唇角还停留他的那一丝气息,整整一夜未曾闭眼。
世间多少痴情人儿,为了情,为了爱,做了多少让人无法去理解的事情?花伶为了季文轩,杀害沈仁昌,而后投湖一事,他记得那一日,他与高仙庸走在街道上,高仙庸对他说过:若是有朝一日,我入战场没有回来,不管我是死是活,你可不要像花伶那样,傻傻的为我报仇。
当时他回答的是:“不会。”
多么决绝坚定的话语,当时一定让高仙庸的心产生了别样的情绪,可是当时的他又不能不这样回答。
因为那时的他,除了高仙庸之外,还有那满腹的仇恨要报。
说来也是可笑,明明当初他回答的是那么的决绝坚定,可是在真的得知高仙庸去往夷洲城打仗时,在得知高仙庸有危险的时刻,那一刻他所想的竟然全部都是陪着他,帮助他脱离困境,而不是自己一直以来坚守的复仇。
在高仙庸为了旁人,将他推开,他就还是那样,义无反顾的不顾自身的危险,选择去追随他,直至最后他得知高仙庸困在虎寒关时,他才恍然间失了分寸。
当时,高仙庸已死的消息,铺天盖地的传来,所有人都相信,高仙庸已经死了,绝无生还的可能,唯有他是不信的,他不信,他心头的那个他,就那样没有给他留下一句话,便轻言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他。
拖着病弱的身子,翻了那么多具的尸体,只为了找到他,与他相拥在一起,彼此之间感受那仅留的一丝温存。
疯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