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皇帝连这一个月的大选都等不及,此时便要招林薇进宫去,又是为的什么。但是担忧归担忧,既然女儿入宫已是势在必行,那么皇帝对女儿上心,总归比不上心要强得多。
林如海一面想着,一面打发人去贾府接贾敏回来。
此时贾敏仍旧在贾府,这是第七日寿宴了,她做女儿的自然要陪完全程。
林家下人到的时候,贾敏正陪着母亲坐在慈荣堂里头说话,跟前王夫人,并着四春都在。赶巧了,王夫人两个哥哥,王子腾和王子胜进京了,又巧而又巧的碰上了贾母生日,虽说是最后一天,也来送礼吃酒了。两个大舅子,自然是贾政并贾赦得陪着。而两位王家太太,就在内院里来见贾母了。
几人正含笑说着话,从前都是认识的,到不怎么眼生,互相客套追捧着,说着吉祥话儿。
突然一个丫鬟匆匆进门来,正是贾敏的大丫鬟。她一进门,贾敏就瞧见她了,问道:“你怎么来了?是大姑娘叫你来有事么?”
这个丫鬟原是她留在家里头帮着林薇管家的,此时匆匆而来,只当是林薇有什么事情。
那丫鬟先是匆匆给贾府老太太磕了个头,然后给诸位夫人行礼,之后起身走至贾敏跟前凑近了她耳边低声道:“太太,方才府上来了圣旨,皇上下了口谕,叫大姑娘去参加下月的大选,名字都记上去了,老爷让奴婢来接太太赶紧回去。”
“啊?”贾敏大吃一惊,也低声道:“那,那宫里来的公公可说了别的什么吗?为着什么突然宣咱们家姑娘进宫去参加大选?”
“回太太,宫里的人没说,只说是皇上口谕。”
只离贾敏最近的贾母隐约听到了几句皇上,姑娘,大选之类的话。她是个老人了,这辈子经见过多少事情,此时在心里一琢磨,心里也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她立即对贾敏道:“敏儿既然家里有事,女婿派人来请,你这便赶紧先回去。想是家里有些什么事情,圆儿到底还小,需得你去处置。”
贾敏心里头虽也嘀咕,但是面上不显,忙道:“是,母亲。女儿这便回去了。”
贾敏领了丫头匆匆去了,剩下同座几人完全不知出了何事,摸不着头脑。贾母笑道:“我敏儿家里来了个客人,她们家里如今是叫我大外孙女管家,拿不定主意如何接待,这才女婿派了大丫头急匆匆的来接她们家太太回去。到底还是个孩子呢,不过要我说,我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不如她呢。”
在座几人也都是聪明人,闻言也只好收了脸上好奇之色,只跟着贾母的话赞扬了林薇几句。然后在心里嘀咕,却不知来的是什么人,能叫管家许久的大家姑娘慌乱,才急忙忙请回了当家夫人。
元春闻言也略微一怔,林家表妹她是知道的。素来沉稳,得是什么人才能叫她拿不定主意?
贾敏匆匆赶回府时,林薇已经上了马车一路去往宫中去了。她先是听林如海说了圣上口谕的事情,又知道原来女儿半路就叫宫里的人接走了,越发摸不着头脑。又见林如海双腿上的膝盖都是青紫红肿的,更是又急又心疼的掉下泪来。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老爷都伤成了这样,怎么也不打发人告诉我?”她一面哭,一面埋怨,手上又轻轻给林如海涂了一遍药。口中又道:“圆儿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皇上宣旨叫她去参选呢?皇上怎么会知道咱们家的女儿。”
林如海微微叹了口气,挥退了丫鬟,将这些年里里外外相关的事情跟贾敏说了一遍。
贾敏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你,老爷,你是说?我们圆儿早就认识皇上,早就叫皇上看中了?”
马车吱悠悠的一路往宫中去,林薇独自坐在车厢里,略略有些忐忑。但到底父亲已经回家了,她最担心的事情放下了,如今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等马车行至宫门口,她一见着吴甘,立刻就明白了。心里头也松了一口气,要见她的不是吴妃,而是皇帝萧纪。
脑袋里一时转过许多念头,也没想明白萧纪这时候要见她,还假托吴妃的名义是要做什么。她还尚且不知道萧纪已经下了明旨要求她参加大选。
吴甘领着她一路朝着谨身殿去,这是皇帝日常读书学习、批阅奏章、召见官员、接见外国使节以及举行内廷典礼和家宴的地方。
谨身殿是内廷正殿,与奉天殿、华盖典、在一条中轴线上。建在高高的台基之上,大殿约莫有二十来米高,重檐庑殿顶,气势庄重,远非长安长公主的寝殿规格所能比拟。在大殿前头的露台两侧,还立着两座座鎏金铜亭,称江山社稷金殿。百来位御前侍卫散布在大殿四周,腰间配刀,笔直站立着庄严守卫。
此刻正殿门窗皆关着,四周一片肃穆。只门口站了两个太监,吴甘领了林薇走进,便有其中一个太监开口通报:“启禀皇上,林姑娘到了”。
好一会儿,听殿内传来低沉的嗓音:“叫她进来。”
那太监开了门,林薇一踏入,门便“咯吱”一声从外面关上了,光线瞬间暗下来。大殿里安静极了,只关门的声音好一会儿都还在回响,在这样空旷又庄严的空间里,仿佛无声的气势和压抑,叫林薇听得有些胆战心惊。好一会儿,她的眼睛才适应了大殿里的昏暗,抬头瞧见高高在上的龙座上,一身明黄龙袍的萧纪,黑沉沉的眸子正看着她,不说话,也没动作,气势沉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