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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趴在道路边,混了沙的土进了眼,有点难受,他用力地眨了一下,只感觉脏污的上眼皮带了更多泥沙进去,便放弃了继续这愚蠢的行为。
他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也许是因为名字太多。
比如杂碎、穷鬼什么的。
从另一座城被人贩卖到这一座城,可惜人贩走卒唯一失算的是这个人皮只好似贴在骨头上作为装饰,又如同从泥浆里打捞出来的小鬼没什么市场。
作为卖不出去的商品,他被奴隶贩子毫不客气地丢在了这座城里。
也许吃点沾有渔民草鞋上死鱼血的泥浆或是舔舐有钱人家丢出来的盘子,尝尝熟肉的味道。
他怎么还没死呢,他想。
疲惫地贴在地上,远处传来的震动巨响弄的他的头皮紧缩,四肢蜷起。
“死小鬼,滚开!”
粗俗不堪地声音从含有痰的喉咙里滚出——难听而又含混,驾着白牛的车夫高高扬起手中混了牛筋的鞭——那种东西能一下把他在片刻的激痛中抽死。
——“等等!”
车夫被车架主人制止,一女仆撩起了成缀珠帘。
上等玉石清脆之声仿若天籁,让男孩觉得自己疲惫的身躯被温玉抚暖。
她的主人目不能视,女仆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坐在高位的是个约摸同他一样大的女孩儿。
男孩偷偷地瞥了一眼。
“是什么人?”她问。
“不过是一个肮脏的小乞丐,公主。”
他只敢匍匐在地上,也许抬头只会让他死前多两笔令别人愉悦的羞辱。
车上的人沉默了一会儿。
等待的时间,让男孩感到自己的心脏被细线吊起。
“你……送我一朵花吧。”
那孩子命令道。
无论这是多么奇怪的命令,侍卫、女仆、车夫们都是一脸的木然,无人置喙。
这算什么羞辱方式、或者…不算…
他缓缓张开自己掌缝里都填满了污泥的手,撑在地上让自己像动物一样爬动,粗粝的小石子陷进他的肉里,暗红的血液混了泥从道道细缝里渗出。
能在这种混了泥沙的贫瘠土地里盛开的只有,也只能是野花——那种被人的鞋底一再磨碾的野花。
他生平第一次去摘花,毕竟那东西吃了不能充饥。
他捧着低贱的花,再度跪在车撵前。
他听见车上的人问自己的女仆:“他摘的什么花?”
女仆答道:“不过是一朵野花,铃公主。”
她又问:“是什么样的野花呢?美子。”
被称为美子的女仆显然没学过该用怎样的词藻来描述一朵平凡无奇的花朵愉悦自己的主人。
于是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