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进去的时候,他正半躺在床上发呆,等南星到了他床边,他才回过神来:“你回来了。”
“嗯。”这句话每次都是在她走进陶家店时听见的,现在在医院听见,有点莫名的不痛快。南星坐了下来,说,“你养的狗要见你,但医院不给进,拴外头了。”
陶老板笑了起来:“哦。这次怎么样,顺利吗?”
“冯源应该什么都跟你说了。”
陶老板当然什么都知道了,但聊天嘛,什么都说知道了,那还聊什么。南星明显是个不会聊天的,一句话就能把话题全掐死。他用老爷爷的眼神看着她,上手术台之前,他担心极了如果他死了,南星可怎么办,恍若关心自己的孙女。
南星坐了一会,见有苹果,问:“吃苹果?”
“还不能吃。”陶老板说,“等会又要出发了?”
“嗯。”南星问,“什么时候出院?”
“看情况。”陶老板又问,“东西带齐了没?”
“嗯。”南星想了想,问,“你是怎么找到冯源的?”
“人是可靠的,怎么找的,毕竟是做这行,可以相信的人倒有几个。”陶老板说,“冯源是个不错的中介,就是胆子很小,你不要凶他。”
“哦。”南星不喜欢医院的味道,闻着鼻子难受,心也不舒服。
“快去办事吧,我在这静养着。”
“狗怎么办?”
陶老板看看墙上的钟,说:“你先带回去,喂饱一顿再走,我会让人暂时照看着。”
南星点点头,从病房离开时,又看了看陶老板。手术过后的他,看起来苍老了很多。
就像当年他的太爷爷。
她送走他太爷爷时,也是在医院,也是有同样的消毒水的味道。
南星久久沉默。
刚上电梯,手机传来短信。
“您好,您购买的上海至……已出票……”
南星收回视线,将手机放好,明天又要出发去新的城市了。
更偏南方,意味着,更热。
已经两个月没有见雨水的上海在周末迎来了大雨,下了一整晚。走在小巷里,不断从屋檐上滴落的雨水敲打着石砖。
南星抬起雨伞,顺着雨帘看去,旧时留下的西式钟楼屹立在远处,太过遥远,反而像是就在巷子尽头。
一个男人抱着怀里的东西冒雨疾行进入田子坊的一个老弄堂里,背后跟着一条大黄狗,一起在雨中奔走。
前面的人走得很慢,弄堂又窄,男人一步迈过水坑,腿长得惊人。但狗不懂,也没有办法叫人闪开,跑得很快,赤足踩在一个水坑上,地上水花顿时飞溅,拍在南星辛苦保护了一路的裤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