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崇祯皇帝看完这封奏章的第一印象便是,这纯粹是某些无聊的市井小人,毫无意义的瞎编乱造,所以他才会对奏报的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这般愤怒生气。
只是现在冷静下来的他,却现自已竟然也开始莫名地怀疑此事,可能也有些须真实之处。
让崇祯生疑的地方。主要有以下几点:
1、大明的总兵,从南到北人数众多,为何单传李啸要叛变,而不是其他人?
2、李啸前段时间沉重打击了入关的清军,斩获极多,按说,他完全可以就此唱高调,表功绩,以邀帝心之宠。却又为何在定会被主战派与一众清流痛骂的情况下,苦劝朕与那鞑子议和,莫非这其中,并不象李啸说得那般冠冕堂皇,而是确有众多不可告人之处?
3、流言中说,鞑子会许其以王侯之位,那么,相比自已给他封的这个虚衔左都督与太子少保,吸引力着实大得多,那李啸,真的还会保持忠诚吗?
想到这里,崇祯愈觉心烦,其中更夹杂着缕缕失落。
崇祯发现,自已似乎不知何时开始,竟有些越来越倚重这个小小的赤凤总督李啸了。这些年来,大明对叛军对鞑子,那屈指可数的胜利中。竟然件件都有那李啸参与,虽然李啸并不都是以主角的面目出现,但谁知道真正的实情,又是怎样的呢?
这样被自已深深倚重的国之干城,真的会叛变吗?
年轻的皇帝在心中找不到答案。
他思虑了良久,扭过头去,对一旁的侍奉太监不耐烦地喝道:“去,去把长卿叫过来。朕有话问他。”
“是,奴婢遵命。”
半个时辰后,温体仁匆匆而来。
当他听完崇祯皇帝的简述,又看了一遍骆养性的那封密奏后,心中竟陡地泛起莫名的喜悦。
哈哈,李啸啊李啸,看你当日恁的猖狂,还敢拿江南富户开刀,要拿老夫的家财为自已向皇帝邀宠,今天,老夫可要借此良机,好好好惩治你一番了!
“启禀陛下,微臣以为,骆指挥之密奏,当是可信。”温体仁低声道。
“哦,长卿何以这般认为?”
“陛下,那李啸当日,在大胜清军后,不为自已邀功请赏,反而力劝陛下与清虏议和,此事便甚是可疑。臣当日便有所疑虑,只不过,毕竟没有真凭实据,却也不好凭空指责。现在看来,这李啸在鞑子的重金与官位引诱下,为自已大谋私利,且起了反叛之心,倒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温体仁脸色平静地,说完这段字字诛心的话语。
炎热的天气里,崇祯的脸上,瞬间笼上了一层冰霜。
“那依卿之见,朕当如处置李啸,方为恰当?”崇祯绷着脸,轻轻说出这句话。
温体仁见崇祯入縠,心中暗喜,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提高声音道:“陛下,以臣之见,现在那流言蜚起,定然事出有因,此等关系国家安危之事,断断不可轻忽。虽不能仅凭流言便对李啸定罪,却完全可以先召李啸入京,着锦衣卫严加审讯。若查有李啸果有与清虏勾结之证,需立刻将李啸下狱拿办,从严惩处。若查不出李啸通敌之罪证,则陛下亦不可将此人轻易放回,可将其调往外地,担任闲职,以绝后患。如此,当可防其因陛下审问之故,心生怨恨,从而率领军民部众,北叛清廷而去,以致让我大明遭受重大损失啊。”
温体仁说完,目光熠熠充满期待地望向崇祯。
龙椅上的崇祯,皱着眉头,保持沉默。
温体仁见皇帝不吭声,又接着说道:“陛下莫非是虑李啸往日功高之故?只是臣以为,祸患常积于忽微,那李啸纵深得陛下之心,于国朝有功,但其真有投鞑之心,却不可不防啊。”
崇祯绷着脸道:“长卿,此事尚是流言,并无实据,朕如此可只凭流言,便让李啸入京受审,如此一来,岂不寒了天下将士之心?”
“陛下,正因此事尚在流言阶段。方可防患于未然啊。若真等到李啸率众投鞑之际,朝廷复有何法可制!”温体仁说得急切,顿时连咳数声,随后又急急说道:“陛下召军将入京,乃是再正常不过之事,那李啸纵然有功,亦是我大明臣子,难道连令其进京讯问实情,都不可以了吗?若如此,陛下天威何存,朝廷脸面何在?”
听了温体仁咄咄逼人的话语,在龙椅上呆坐得有如一个木偶一般的崇祯,脸色黯然,不发一语。
崇祯突然想起,当时兵部尚书张凤翼攻讦李啸时,温体仁还出面为李啸说情挽回,还劝自已将黄县与招远赏赐给李啸,言犹在耳,恍如昨日。
只是现在,这位曾经对李啸青眼有加的首辅温体仁,却对李啸这般毫无留情的攻击,意欲给李啸一个沉重打击。这世道人心,果真易变啊。
崇祯并不是傻瓜,他心下也知道,温体仁现在之所以逮到机会,就要来打击李啸。定是因为,当日李啸提出,要对江南富户收取重税之建议,这家财颇多,堪为浙江乌程首富的温体仁,心下对其是谓痛恨至极,故此大下杀手,以儆效尤。
这便是所谓的没有永远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吧。
只是,自已真的能听从温体仁的建议吗?
年轻的皇帝心乱如麻。
“陛下,当断则断,免受其乱啊。”见皇帝犹豫不决,温体仁赶紧加了一句。
崇祯沉吟了一番,却还是没有立即答复温体仁,而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长卿且先退下吧,此事,朕却还需好好想想。”
温体仁嘴巴张了张,一脸不甘之色的他,只得无奈应了一声,告退而去。
温体仁走后,一脸肃然的崇祯,对一旁的侍立太监又下令道:“去,去将新任兵部尚书杨文弱唤来,朕有话问他。”
“奴婢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