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闻言心下一惊,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才道:“如今吏治清明,国泰民安,皆赖陛下之功,我等只是翰林院一小小官员,岂可暗自置喙。”
刘珝鄙夷的看了万安一眼,相处时间长了他才看清了万安的真面目,圆滑懦弱,口蜜腹剑,实小人也,自己怎么会与此等人为伍?
“陛下此举不得人心,六部六科与都察院已有不少人上书驳斥,我翰林院也不可落于人后,今日不妨我等联名上书如何?”
刘珝这个提议一出口,刘吉与尹旻便拍手称好,万安实不想参与进去,但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扭头看到赵彦还未表态,便问道:“国美以为如何?”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与朱祁镇相处了一年多,赵彦对于朱祁镇的境遇很是同情,但他不过一个翰林院的小官,若是独自上书为朱祁镇鸣不平只会惹怒朱祁钰,伴君如伴虎,万一朱祁钰一怒之下对自己做出什么暴行,那自己上哪里说理去?
自己上书不行,若是联名上书呢?毕竟法不责众,最多扣点俸禄罢了,但自己上书可以借此减轻心中对朱祁镇的愧疚,这可是现时花钱买不来的。
“算我一份。”
万安见赵彦答应下来,不得不违心的加入进来,随后第二天,由刘珝操刀,赵彦、刘吉、尹旻、万安联名的奏疏被送到了内阁。
内阁如今有点乱,曾经的首辅曹鼐与张益死于土木之战,随后陈循晋户部尚书成为内阁首辅,后面是苗衷于今年二月晋兵部尚书为次辅,但他随即于八月致仕,高谷便成了次辅。
接着彭时与商辂以翰林修撰入阁参与机务,晋学士,但正月的时候彭时父亲死了,为了回乡守制的事忤逆了皇帝朱祁钰,等他守制期满能不能回内阁还不确定,最后入阁的便是户部右侍郎江渊了。
所以如今内阁诸人依次是陈循,高谷,商辂,江渊,其中商辂是年纪最小的,如今只有三十六岁。
赵彦等人的奏疏递上来之后,江渊拿起来看了一眼,也没放在心上,最近几天关于元旦朝拜太上皇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关于此事的奏疏多不胜数,按照惯例,直接将这类的奏疏递给皇帝即可。
朱祁钰坐在懋勤殿中批阅奏疏,金英在一旁协助。
别人对于自己这个皇帝的看法,朱祁钰其实是很在意的,所以看到驳斥自己不许太上皇参与元旦朝拜的奏疏后虽然生气,但他平时性子温和,还是将怒气强自按捺了下去。
金英将今日最后一本奏疏递给朱祁钰,朱祁钰打开后看了几眼,只见上面写道:臣等孤直罪臣,蒙天地恩,夙夜祗惧,思图报国,今闻陛下不许太上皇于元旦日受百官朝拜……
啪的一声,朱祁钰再也忍不住了,他将奏疏恨恨的摔在龙案上,嘴里叫道:“混账,都说朕错了,朕哪里错了?他们不是朕,不知朕心中所想就敢胡言乱语,与狂犬吠日有何差别?”
金英回头看了兴安一眼,兴安会意,上前说道:“陛下说的是,这些言官们就喜欢胡乱说话,以邀其名,要奴婢说应该都一刀杀了,得个耳根子清静,不过话说回来,风闻奏事乃是言官们的职责,若是因此降罪于他们,只会成全了他们的名声,还不如只作不理,他们说几句说累了自然也就不再说了。”
朱祁钰瞪了兴安一眼,喝道:“若是言官上书也就罢了,你们看看,就连翰林院的庶吉士竟然都说起朕的不是来了。”
金英与兴安对视一眼,随后金英拿起奏疏看了看最后的署名,当先一个便是翰林院编修赵彦,而后面几个则是庶吉士刘吉刘珝等人。
朱祁钰将奏疏从金英手里拿了回来,他看着赵彦的名字沉吟片刻,问道:“这个翰林院编修的名字看起来有些耳熟,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金英不敢隐瞒,答道:“回陛下,此人便是随同太上皇一起北狩回京的那个庶吉士,陛下后来将其擢为翰林院编修,他还上过一道谢恩的奏疏。”
朱祁钰本就对于朱祁镇的事异常敏感,听到此处猛地一拍桌子,怒气勃发道:“小小编修,安敢欺朕。”
“传旨……”朱祁钰冷静下来后觉得不能太过小题大做,但也不妨拿此人做个杀鸡骇猴的榜样,想了想道:“翰林院编修赵彦不学无术,听信谣言,罔顾君恩,朕本欲罢其官,夺其功名,但念其有护驾之功,着吏部寻一适宜之地,将其外放为一县令吧。”
赵彦没想到朱祁钰这么小心眼,但他也无话可说,自己身上本就被打上了朱祁镇的烙印,还上赶着上奏疏骂朱祁钰,这不是找死是什么?都怪自己那天喝酒喝昏了头,怎么就同意刘吉他们在奏疏上给自己署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