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事儿暂时告一段落,她最近最上心的一件事——陆缜病了。
陆缜那是什么人,在四宝心里不说是无所不能,但也相去不远了,前日晚上两人明明一道儿落的水,她这个小身板都没生病,陆缜却偏偏生了病,往常不生病的人一病之下才吓人,她半分不敢耽搁,忙不迭地请太医煎药擦身。
陆缜半坐在罗汉床上,后背靠着金丝迎枕,青丝低垂眉尖若蹙,脑袋上还搭了块大毛巾,比平时多了几分病态美,四宝纵然对美色的抵抗能力日渐增长,见到此等美景还是忍不住多瞄了几眼。
她很快收回目光,伸手摸了摸陆缜脑袋上的巾子,见捂的差不多了,便从盆里取出个干净的巾子拧干水重新给他搭在脑门上,她一边搭还一边感叹:“督主遭罪了啊。”
陆缜把巾子扶正,斜睨她一眼:“我这样是怪谁?”
四宝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来,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怪那些刺客了,要不是刺客您能落水吗?”
陆缜:“。。。”
他虽然是为了救四宝落水,但追根究底那些刺客也是自己派去的,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自作自受,他干脆闭上了嘴不再多话了。
四宝从桌上取了翡翠莲花纹的药碗来要递给他:“督主,您该吃药了。”
陆缜是个很不喜欢吃药的人,当然世上没几个人爱吃药,只是他特别不喜欢,所以一般都尽量避免自己生病。他闻见药味就紧紧锁着眉:“我不想吃。”
话不多,就四个字,四宝却莫名听出了一股孩子气,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苦口婆心却没啥新意地道:“您受着风寒呢,不吃药怎么能好?您要是不好,东厂和司礼监上上下下谁来打理?”
陆缜大概是生着病,脾气也格外古怪些,挑了挑眉道:“你希望我快点好,只是想让我好起来打理东厂和司礼监?我要是不管着东厂和司礼监,好不好的是不是也无所谓了。”
四宝给他绕口令似的说法绕晕了,这话也跟孩子似的不讲理,不过他要不讲理起来旁人也拿他没办法,她理了会儿才把中心思想理出来,囧道:“那哪儿能呢,我是觉着您病着多难受啊,奴才要不是关心您,也不会天没亮就起来给您煎药了不是?”
陆缜见她眼底隐约青黛,面色这才缓了缓,闻见碗里的苦药汁却皱起了眉。
四宝心领神会,拿了盘蜜饯过来,用当年哄她小侄子吃药的耐心柔声道:“您先吃药,吃完药再吃点甜甜的蜜饯就不苦了。”
熊孩子可怕,督主版熊孩子更可怕。
这么大个人了闹着不吃药也实在难看,陆缜又不是真小孩子,抬手要接过药碗,忽然看了四宝一眼:“你伺候我吃。”
四宝简直要给囧死,督主这是在。。。撒娇?她险些把自己雷出个好歹来,舀了一勺药吹了吹,等不冒热气了才递到他嘴边:“好好好,我伺候您吃,您把药吃了才能好得快。”
陆缜一口药抿下去,给苦了个透心凉,按说喝中药最好的办法就是一鼓作气地喝完,这么一勺一勺的喂对于讨厌药味的人来说简直不亚于酷刑,他本来想接过来一口喝干的,一偏头又瞧见四宝帮他吹着汤药,喂一口就柔声细语地说一句好话。。。算了,他还是忍着吧。
就这么半是甜蜜半是痛苦地把一碗药喝完,四宝收拾完药碗把蜜饯递给他,陆缜虽然不爱吃药,但是同样也不爱吃蜜饯,不过见是她递过来的,这才捻出一块杏脯来慢慢吃了,看着她忙活的侧脸暗暗哼笑一声,这样温柔妥帖的少女,说是太监哪个会信?
四宝察觉到他的眼神有点怪怪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伸手搭着毛巾,慢悠悠地收回目光。
陆缜虽然在病中也不得清净,隔上一会儿就有人拿着账目公文来请示他,这也不能怪底下人办事不力,有些事儿他们不敢擅自做主啊。
四宝见他喝完药,本来是要扶着他躺下的,没想到才歇了没多一会儿,底下的秉笔就拿着公文请他核对,陆缜不得不起身细细看了,打发走了秉笔,才准备歇下,成安又拿着皇上发下来的折子问他。
四宝瞧的连连皱眉,一边用巾子给陆缜擦脸一边叹道:“圣上也太不体恤了,您说您都病成这样了,他怎么还派下这么多活计让您干呢?这么一趟一趟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陆缜得的其实就是普通感冒,但别以为普通感冒就没事了,这么左一趟右一趟地折腾,古代医疗条件又不发达,小病也能拖成大病。
陆缜唇角不自觉扬了起来,伸手在她鼻尖刮了刮:“你好大的胆子,皇上也敢编排。”
四宝觉着他这几日平易近人许多,她伸手扶他躺下,给他重新盖好锦被:“我这是关心您呐,生病就得静养才行,老这么忙忙慌慌的只会加重病情。”
她异想天开:“在宫里怎么都没法静养,不过您在宫外不是有座宅子吗?可以出宫去住着啊。”她说完之后自己先否了:“哎呦那不行,这么一颠簸就怕病情又加重了。”
陆缜含笑看着她自己跟自己较劲,以手背掩唇轻咳了声,叫来成安吩咐道:“传话下去,我最近要养病,什么事儿你们自己商量着办,按照平时的章程便可,遇到实在拿不定主意的再来问我。”
成安点头应了个是,四宝松了口气,嘿嘿笑道:“督主英明。”她扭头看了眼屋里的更漏:“快到中午了,您想吃什么?我去给您准备。”
想吃什么?陆缜目光又落在她身上,少女一张明媚甜美的笑脸,声音青嫩好听,腰纤如细柳,离近了整天在人身边晃悠,简直是引人不得不遐想,让人情不自禁想要狠狠地怜爱一番。。。
他胡思乱想的当口,身上生出一股跟生病无关的燥热来,强迫自己调开了视线。他想吃的。。。现在吃不到啊。
四宝给他看的头皮发麻:“督主您怎么了?”病的都发癔症了,这也太可怜了点。
陆缜半躺在床上,摇头道:“没什么,你看厨下有什么吃的,随意弄点过来吧。”
四宝听话地哦了声,她其实早就命人宰了只老母鸡在厨下炖着,现在应该也炖的差不多了,她过去掀开瓦罐看了眼,吩咐厨子道:“把上面浮的油撇干净,一点油星都不要留,剩下的汤拿来煮一锅白粥。”
她自己也会炒菜,厨艺当然不能跟宫里的大厨比,她眼见着厨子下去忙活,自己套上银攀膊炒了一道清淡的莴笋火腿,一道松仁玉米,又取出腌好的小菜来用香油和香醋一拌,极是开胃下饭——典型的病号饭。
等她炒完菜,那边的白粥也差不多熬煮好了,她用托盘乘好一并端过去,陆缜只是探头闻了闻便问道:“不是厨下的味道,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