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果、褚英、代善,他们姐弟三个从小就失去母爱,感情向来笃厚。东果姐代母职,褚英脾气不好,代善恭顺友爱,兄弟之间年龄虽只差三岁,却从没像今天这样动过拳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今后代善会怎么做?褚英又会如何看待这个亲弟弟?
哗啦!我从水里探出头,大口大口的喘气,眼泪顺着眼角无声的滑落。
我的心好痛,与代善的感情到底应不应该再继续让它发展下去?我很怕,怕自己带给他的将不是幸福,而是不幸!
水温渐渐冷却,在我身体随着水温变冷之前,一桶热水自我身后缓缓倾倒而下。我随即抹去脸上的水珠,勉强一笑:“葛戴,麻烦你帮我擦擦背,我手太酸,举不起来。”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要麻烦人帮我洗澡,不由脸上一红,特别不好意思。
葛戴未吭声,从桶沿上拿了澡巾,轻柔的将我披泻在身后的长发掠到一旁,然后我听到一声细微的抽气声。
“已经跟你说过不用那么大惊小怪的……”我心里酸痛,面上却强笑着安慰她。
澡巾触到我的背,手劲很轻,轻得几乎感觉不出什么力道。我又是一笑,这丫头在跟我之前一定也从没伺候过别人洗澡。
“葛戴——”我身子缓缓动了动,一股酸痛感从骨子里渗了出来,我闷哼一声,险些滑入桶底。
一双手就此从我身后探出,插入我腋下,把我从水里拖起扶正。
那双手,虽然不大,可是指节粗阔,掌心结满茧子——这绝对不可能会是葛戴的手!
我惊愕的猛然回头,却看见一张凛然冰冷的俊秀脸孔,眉心紧蹙,双唇紧闭,见我回头看他,他只是略略抬起眼眸飞快的瞥了我一眼,便立即垂下眼睑。
虽只是匆匆一瞥,可我分明从他眼底看到一股触目惊心的寒气。
“皇……皇太极……”刚才那是什么眼神?一个九岁的孩子,为何会有那般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眸?他想做什么?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没有第二次!不会再有第二次……”冰冷的声音从唇齿间一字字僵硬的迸出,像是在说给我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皇太极……”
他不再说话,脸上带着股倔强和狠劲,手上却仍是毫不着力的替我继续擦背。
我不由脸上一烫,虽然他还是个孩子,但是毕竟是个男孩子,如此赤身相对于他,我仍不免感到紧张和害羞。
可他却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一般,无视的继续,擦完后背擦胳膊,擦完胳膊擦前胸……
我抗议的低呼,他只是冷漠的瞪了我一眼,那个眼神看得我心寒,我竟然不敢再吭声拂逆他,乖乖的任他伺候着。
这个……就是日后的大清太宗皇帝将有的威摄力吗?
我不禁瞠目结舌,好厉害!就算面对努尔哈赤,我也没如此的窝囊!
我将半张脸埋在水里,只留出鼻孔来透气,默默的想,一定是我潜移默化中,对日后的清太宗存了太多的遐想。
“皇太极……”我浮出水面,闷闷的开口。
他不吭声。
我继续问:“是不是因为我的出现,最终会改变很多事情?”
“……例如呢?”
“例如……褚英和代善……”低声说完这句,我又沉了下去。
空气里死寂,屋外啾啾虫鸣。
水流声哗地重新响起,皇太极沉默的将手探下水,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说:“也许吧。大哥是嫡长子,又能征善战,是阿玛跟前最得力最信任的强有力帮手,因是惯常要风得风的,从小便有些目中无人,这原也不奇怪……二哥,又是他同母兄弟,自小相亲,若不是个禀性太过温纯淡泊,从无争胜之心,以他的年纪,早该也成为阿玛的帮手才是。建州能有今日,全是阿玛拿性命拼搏回来的,建州没有无用的阿哥,无用的贝勒!”
“什……什么意思?”
“女真人向来是长子析居,幼子守户,阿玛正当盛年,新纳福晋又多,儿子一年年生,撇开庶出的那些,嫡出的幼子最终也不知道会落到谁身上。但是你也看到了,随着建州日益繁盛,土地、奴隶、牛羊、权势……阿玛有心称国,既是国,有些东西就似乎不是以家族利益就能分得清的。等阿玛年老时,身边的幼子届时能不能服众,能不能让那些将士继续追随?这些将来都会是叫人头疼的问题。旁的不说,只说那些已经成家分出栅内的成年兄长们,岂肯将自己打拼回来的利益轻易拱手让给幼弟?大哥二哥是同母兄弟,本该同心协力才对,如果互相先生分了心思,各自为利,倒也正合了阿玛的心思……”
我在水里瑟瑟发抖,这些事实不分析不知道,一被剖析出来顿时血淋淋的叫人不忍再听。什么继承人,什么家族利益,什么兄弟阋墙……我从来不去考虑这些东西,是因为我笃定那个结果。
我倏地仰起头来,盯着这张年轻的,略带稚嫩青涩的脸孔。
难道皇太极不是名正言顺的成为清太宗的吗?听他这样分析,那他既不是长子,又不是幼子,虽是嫡出,但他排行第八,在嫡出的几个阿哥里,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这些年来,——孟古姐姐始终没有给他再添任何的弟弟妹妹加以援手,他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以这样不上不下的尴尬地位,他是如何击败其他兄弟的优势,在众多儿子中脱颖而出,最终得到阿玛青睐的?
难道历史有错?难道……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