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吴,我姑母当初也在宫里当差。”李桑柔心里猛的一跳,忙笑答道。
“您快请进。”妇人立刻热情的往里让李桑柔。
“禇嬷嬷可还好?”李桑柔一边往院门里进,一边提着心问了句。
“好,康健得很!就是耳朵不怎么好使,有点儿糊涂,不过还好,不算太糊涂。”妇人看起来是个爽朗健谈的。
“这是禇嬷嬷修下的福份。您是?”李桑柔心情愉快,笑容漫出来。
“我是她闺女,我姓曹,我比你大多了,就托个大,你叫我姐姐吧。
我娘就生了我一个闺女,后头就进宫了,那时候,我们都以为她死了,后来,没想到还活着。”曹大娘连说带笑,指着坐在正屋廊下的一个瘦小老太太,“那就是我娘。”
老太太坐在靠背椅上,头上戴着紫红勒子,腿上搭着条水田格薄被,晒着太阳,正摸摸索索往嘴里塞着什么。
“我让你跟我说说话儿,你说你要出门,你咋又回来了?那是谁?”老太太伸着头,用力的看。
“家里来客啦,来看你的!她姓吴!她姑母也在宫里当差!”曹大娘紧几步到老太太身边,俯身凑到她耳边,大声吼道。
“哟!”老太太一声惊叫,两只手冲李桑柔乱招,“你过来我瞧瞧!你是老吴的孙女儿?唉哟这孩子,真有点儿像,老吴好不好?是老吴让你来的?老吴还记得我呢?”
老太太连问了几句,抹起眼泪来。
“是姑母!”曹大娘在她娘耳朵吼了句。
“姑母姑母!你快过来,我瞧瞧!”老太太只看着李桑柔。
“姑母没回去!”李桑柔像曹大娘那样,凑到老太太耳边,“姑母往家里捎过话,说起过您,我来找您,就是想问问您,您知道姑母现在在哪儿吗?”
“老吴比我还大几岁呢,唉!”老太太拉着李桑柔的手,一个劲儿的掉眼泪,“老吴没回去?老吴……唉!我就知道。”
“您坐着说话,我去割几斤肉。”曹大娘沏了茶端过来,交待了句,出去割肉去了。
李桑柔坐在老太太旁边,被她拉着手,凝神听她絮叨。
“……那时候,惨吧,说死就死了,下人们死,爷们也死,说死就死了!
那时候,老吴常说,咱们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后来,皇上登了基,五爷立了太子,上头四个哥哥,你不知道二爷多好看,都死了,五爷就立了太子。
……我不识字,怎么学都学不会,就守门,守二门,守偏门,后为去守角门,老吴跟我说:老禇啊,我告诉你,不该看见的,你可千万得学会装瞎!
我就装瞎,我不识字!”
李桑柔的心跳了好几跳,并不直接问,只慢慢和禇嬷嬷说着话儿。
“……沈姨娘,都八个月了,肚子这么大,生生推下来的,活生生!那天我当值,那惨叫,在二门里都能听到哇,要多可怜就多可怜。
……到五奶奶进门,沈姨娘都还起不了床,差点死了,可怜哪。”
像曹大娘说的,老太太确实康健得很,一说起旧事,滔滔不绝。
李桑柔时不时倒半杯茶递给她,凝神细听,从她滔滔不绝、时空错乱的东一句西一句中,听着记着每一句有用的话。
“……大少爷好看得很,玉人儿都没他好看!还有二少爷,都说比大少爷还好看,二少爷我没见过。
……二少爷一生下来,五爷一家,是太子爷了,太子爷一家,就搬进宫里了。
老吴跟我说,回家吧,别进宫了,回家吧,我就告了老。
五奶奶是好人,赏了我二百两银子,二百两!我攒了半辈子,才攒了不到一百两!
五奶奶是好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