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翊再敲他一记,“这就是不老实,犟嘴。”
林靖大为不满,叹口气,“大哥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竟然话都不叫人说啦。
林翊懒得跟林靖逞口舌之利,搂着林靖的小身子,道,“我听阿韵说你如今身子较以前强了许多,再养个三五年,就能大好了。”
林靖心里也很高兴,道,“今年入秋,我没生病。走路的时候,走远一些,也不会觉着很累呢。大哥哥,我还开始跟先生学医术了呢。”
“正想问你这件事呢。”林翊微有不悦,道,“医术之类的,懂一点也就是了。还是要以正经文章为主。”
“做大夫也没什么不好。”林靖不以为然,“就是日后做官,难道还真去科举啊,大哥哥就舍不得给我捐个官。捐官,一样是做官啊。”
林翊微怒,斥林靖道,“你懂什么,捐官虽然一样可以做官,但朝中三品以上,封阁拜相,没有一个是捐官出身的!”
林靖执拗的很,道,“十几年之后的事,谁清楚啊。再说,我就算去考科举也不一定能做到三品以上。”
原本林靖身子不大好,林翊于功课上也从不苛求于他。如今眼瞅着身体大好有望,既然身为家族子弟,当然要为家族出力。
林翊听到林靖弃文从医的事,极度不悦。
林翊沉声道,“靖儿,你跟我不一样,你小我将二十岁。二十年的意思就是,可能当我从朝中退下的时候,你还能替家族延续二十年的荣光。”
“朝廷,不一定永远是这种形势。”林翊望着林靖小小的脸,道,“如今林家为外戚之家,只要姑母在,家族是无忧的。但是,自父亲过逝,陛下于我多有心疑,并未有过重用。姑母毕竟非陛下生母,家族的势力也日渐消退。到姑母百年之后,林家会坠入谷底。其实这也正常,外戚之家,难逃此劫。”
“若想重振家族,必然需要家族子弟争气。”林翊道,“你二哥三哥于文章上平平,想考上进士怕是不易。你既有此天分,便不能浪费。将来重振家族的事,便要靠你了,靖儿。”
“到时候,你得守护家族,守护家族的爵位,恢复家族的荣光,从而也实现你的抱负。”林翊握着林靖软软的小手,道,“靖儿,你看,你这双手,天生就是用来握住权柄的。”林翊并不是在强求林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就凭林靖“事儿爹”的脾气,简直天生走仕途胚子。
林靖低声道,“可是,若是如陛下这样的君主,哪里值得辅佐呢?”
林翊低语怒斥,“这是什么话!陛下是天下之主,只有陛下挑选臣子的,难道还有臣子挑选君主的?你真是狂的没边儿了。”
“我跟大哥哥说一说心里话,大哥哥总是训斥我。”林靖不禁委屈,说,“大哥哥不知道,陛下糊涂的很。大哥哥说二十年以后,照陛下这样的当政法子,二十年后朝廷不一定是什么样子呢。”
林翊叹口气,“江山是陛下的,家族却是我们自己的。靖儿,不说什么大仁大义,难道你视富贵为粪土吗?”
林靖从不是那种清高性子,道,“怎么会呢,我可过不了粗衣淡食的日子。”别说粗衣淡食,但凡厨子的手艺差一星半点儿,林靖都能尝出来。所以,家里的厨子伺候林靖时都格外的精心。
“那就是了。”林翊试着与林靖讲道理,“我倒是能忍耐粗衣淡食的生活,但是,我都不敢轻易失之权势。这不只是为了富贵,靖儿,你想一想,家族这么多人、这么些年繁衍下来,林家不是没有仇家。你看看世家豪门,一旦败落,家族中人活的连最低等的奴婢都不如。想粗衣淡食、平家到老,那是做梦。”
“你觉着世上只有你一等聪明人吗?”林翊道,“可是大家依旧在朝中战战兢兢的为官,难道只为了富贵荣耀?”
“富贵又如何?”林翊叹道,“若是寒门之人,一意科举晋身,还能说是为了富贵。但是,如我们家,富贵早已不缺,家族子弟出仕做官,更重要的是为了平安的活下ァ!
“人都说富贵荣华,其实这句话,对我们而言,富贵平安更为恰当。”
林靖脑中灵光微现,道,“大哥哥,祠堂里桌案底下有一行字,写的就是富贵平安啊。”
林翊瞪眼,“你怎么看到的?”
“我给爹娘上香时看到的。”林靖眨眨眼睛,道,“我又不像大哥哥这样高大,一低头就能看到啦。”
“你还看到什么了?”林翊问。
“没有啦!”
“嗯?”林翊眸子半眯,略带一丝危险的望向林靖。
林靖只得道,“先祖护国公画像后面有一个小暗阁,暗阁里放了一个坛子。”
林翊指了林靖斥道,“祠堂你都敢乱动,若父亲在世,非打烂了你不可!”
“我也不是故意的。”林靖道,“我是看父亲母亲的供品不新鲜了,我去换,不小心栽到供桌上撞倒了灵牌,才发现的。而且,我也没往外说。”见林翊并未气狠,林靖问,“大哥哥,那是什么啊?”
“宁王殿下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