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玖余光往门口一扫,发现那绿影仍在,故意厉声道:“谁?”
沉雪作足姿态,假意往门口而去。被突如其来的厉喝惊动,那道鬼鬼祟祟地身影逃得极快,很快便消失不见。
沉雪回来道:“什么也没有,许是风声。”
宁玖点头,“既然外头风大,那就把门窗掩好。”她只需要那人将该听的话被听去就够了,她不想泄露的,旁人一丝也不要想窥得。
春桃一脸期盼地瞧着宁玖手中的匣子,“六娘子,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求你不要将奴婢发落到那等地方去!如今六娘子拿了我的卖身契,便相当于拿捏了我的命脉,以后奴婢就一定……会一心一意地服侍大郎,绝对不敢再有他想。求六娘子——”
春桃的话还未完,便见宁玖在她的面前慢条斯理地将那所谓的卖身契给撕碎了。
她愣了几愣,随后飞快地反应过来,惊愕道:“你!你诈我,你根本就没有我的卖身契!”
“那又如何?”宁玖很是不以为然,又道:“与其想这些,倒不如想想,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才是。”
春桃一脸惊恐,方才门外分明有人!六娘子是故意的,故意引诱她说了那些话让门外那人听了去!这信芳院到处都是他人的眼线,若是让老夫人和二夫人知道,她将她们供了出去,那……
春桃心生绝望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将春桃绑了,锁进她的房间,等到明日天亮,再好好审问于她。”
很快,沉香沉雪二人架起春桃就往外面拖,随便问了个丫鬟,就将掩了口的春桃锁进了她的屋子。
方才进屋的时候宁玖还未觉,而后瞧着春桃,她倒是想起了些事。
她阿兄尚了宣阳公主之前,是有过一房妾氏的。当时她怀孕不足三月,不便走动,虽然对此事也很是吃惊,不过听东阳侯府的人来报,说是她阿兄自己开了窍,却也没有多想。
后来宁珏和宣阳公主的事情被人撞破,宁玖本想以她阿兄不通人事为由,以证清白。可后来宣阳公主的人说,宁珏连通房都有了,哪里有半点不通人事的样子?
而今瞧着,宁玖觉得上一世她阿兄那个所谓的妾氏,十之八九便是眼前的这个春桃了。
平日里,她这春桃瞧着知书识礼的,未想暗地里竟是这么一个腌臜货色。
她阿兄今年才十六,虽然他智力不及常人,但身子却与寻常儿郎无疑。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李氏这个祖母可真的当得好极了,便派了这么个俏生生的丫鬟来伺候,这是安得什么心?
上一世宁玖毕竟还小,瞧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如今活了回来,简直对李氏这等子行径恶心到了极致。
最为可笑的是,三房主母个个都是冷眼旁观,从未提过宁珏旁边这春桃有何不妥。
若是谁给府中二房的宁二郎宁璋房里塞个丫鬟,这李氏怕是会气得跳起来两丈高。
放春桃这等腌臜货色在她阿兄身边,宁玖觉得甚是恶心,说什么也无法容忍。眼下只需随便诈一诈,加之有了今天下午那一出在前,不用她出手,李氏和郑氏二人第一个就饶不了她。
借势,不止可以借自己人的势,有的时候也可以借对手的势,让他们自管狗咬狗去。
春桃被绑了之后,原本跽坐在宁玖身侧的宁珏便在一旁巴巴地凑了上来。
他身着一袭白色圆领袍服,精致的五官与宁玖有五分相似,不过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情。
宁玖明丽,娇艳。宁珏却是温润,俊朗。
许是宁珏只有五六岁孩童的心智,一双眼未受过世俗浊气的污染,整个人都有种很是脱俗的出尘气质。
若是他不言语时,压根看不出他心智有缺。整个人如同一尊美玉,柔和雅致,让人很是舒服。
宁玖对于宁珏的有意讨好视而不见,她依然冷着脸道:“现在我问你答,若是你有半分欺瞒,我会很生气。”
宁珏听宁玖说要生气,还微微皱起了秀气好看的眉,当下便觉心疼至极,一双如玉的大手就要拂上宁玖的眉头,却被宁玖半路止住,“停手。”
宁珏如她所言,动作僵在了半空。
宁玖侧首,眼风落在连翘身上道:“你去打一盆水过来。”很快,连翘便将热水打了过来,放在宁珏的面前。
宁珏不解,宁玖却用下巴点了点那铜盆,宁珏思索了半晌,终于领会了宁玖的意思,便开始漱口,洗手,净面。
看着宁珏将一切料理妥当之后,宁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她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要你洗漱吗?”
宁珏眼神茫然,表示不解。
宁玖道:“因为脏。”
“六娘这是什么意思?是嫌阿兄脏吗?六娘是不是也和那些人一样,嫌弃阿兄蠢,不愿意和阿兄玩……”说到后面,神情委屈极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宁玖颇有些无奈,见他这个样子又是心软,又是心疼,连忙拉住他的手安慰道:“六娘不是嫌弃阿兄脏,六娘是嫌弃春桃脏。六娘喜欢阿兄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呢?”她的阿兄丰神俊朗,在她眼中是顶顶的好。岂是春桃那等贱婢可以匹配的,岂是李氏等人可以作践的?
李氏,郑氏……很好,今日这笔账,她宁玖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