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玖向内侧躺,放任腿间的湿热自流,双眸轻合,瞧着俨然一副熟睡的模样。然,忧患未除,还有不知是什么的后手等着她,这般情形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这般静静躺着,上一世的发生的种种便如走马灯一般,一幕幕地闪现在了她的脑海,怎么止都止不住。不知不觉间有几滴清泪难以自禁地从眼眶中溢了出来。宁玖闭了闭眼,被子下的手紧紧攥着。
杀子之仇,灭族之恨……害过她的,一个都别想逃!这次,她一定会护住家人,一定。
不知过了多久,宁玖听到隔了一扇插屏的外间响起了一阵窸窣声。她轻手轻脚地翻过了身来,面朝外面躺着,听着动静差不多了,一个激灵的坐起,接着佯装牵扯身上伤口,嘶叫出声。
“娘子,娘子?”刚走到屏风旁边的两婢加快脚步,紫苏和连翘一前一后的到了宁玖的跟前。
宁玖不动声色地打量两人的神色,尤其是连翘。
她在后宫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自是一流,两婢面上皆是一副切实的关切之意,并非做戏。
看来,此时的连翘还并未被安平郡主和宁瑾收买。
即便如此,连翘的存在还是如同一根刺卡在了她的喉中,就算此时不显,时日久了自然会腐烂发脓,届时必叫人苦不堪言。
背主之人,按罪当诛!为人为己,她都不可能再任用连翘了。
整顿好思绪,宁玖故意将被子掀开,被褥间点点红色甚是刺目,两婢一眼便瞧见了,紫苏连忙问道:“娘子可是伤口裂开了,怎的流了这般多的血?”
说话间,紫苏便已靠近了几分,她本想替宁玖查探伤势,却因为自己的右手也带了伤而止在了半路。
因是春日,这几日时不时地便会有雨,前天宁玖正是因为下台阶时,台阶过于湿滑没踏稳才跌了下去。当时好在紫苏垫在了她的身下,否则她就不是摔伤手臂,磕破膝盖那么简单的伤了。紫苏比她伤得重得多,硬是生生地摔断了右手胳膊。不过好在已经接了回去,过些时日便会无碍。
宁玖故意别过脸,语气恰到好处的僵硬,“我的伤……并无大碍,只是,只是……昨夜我突觉体下一热,便有血流了出来。本想下榻叫你们,谁成想下了塌还顺着腿一路流到了地上。”宁玖顺手指了指昨天夜里刺杀刀疤客时留下来的血迹。
虽然宁玖昨夜草草处理过,但还是有些未能完全擦干净的血迹留在了上头。
“这种羞人之事我自然不好叫人,无奈也没有可用的布巾,便扯烂了床单草草擦拭了一番,回了塌上。后来我发现那处不流血了,便想着躺一夜应该便会无碍了。可……谁成想……”
“你们说,是不是我前天摔到腿时,也摔倒了那处。只是当时伤口不显,现在显出来了,便……”宁玖将话头停在此处,叫人听着是因为她实在是难为情,所以说不下去了。
宁玖自幼是被她阿爷宁晟带在身边教养的,直到她九岁那年,宁晟受封怀化将军便不得已去了边关。之后因着宁玖有几分才气,入了他祖父东阳侯的眼,课业上便是由她祖父亲自教导。
至于旁的生活琐事,便落在了继母安平郡主的手中。安平郡主虽然贵为郡主,为人却并不跋扈,也不爱摆弄那套郡主的架子,作为一个继母能如此,实是难能可贵了。
前世,宁玖正是因此,也曾有一段时日被安平郡主很是亲近。
若非后来十岁那年,紫苏偶然瞧见宁瑾和她的阿兄起了争执,宁瑾将她阿兄推入湖中。事后安平郡主和宁瑾以为她对此事全然不知,便将此事全部赖在了她阿兄的身上。
她的阿兄智力有些问题,且平素里对于安平郡主母女总是恶言相向,极为不喜,面对这般诬陷,他自然无法辩驳。
东阳侯治家素来严谨,为此罚她阿兄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她的阿兄身子不久不好,自此大病一场,身子愈差。
也正是此事后,任凭安平郡主百般讨好,宁玖都不为所动,再也难生亲近。但她念及祖父和侯府的和睦,之后便也和安平郡主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宁玖庆幸,无声冷笑,还好那时她没有认贼做母。否则现在回想起她在安平郡主那个面慈心狠的虚伪女人面前‘母慈子孝’的情景,她自己都要被恶心得作呕。
安平郡主惯装贤善,表面上做出对原配孟氏所出的宁六娘宁玖和自己所出宁七娘宁瑾一视同仁,实则上却从不教宁玖任何东西。至于这种女子的常识性东西,更是无人教她了。
紫苏不由暗自神伤,安平郡主再好,可到底是后母啊,眼下自家娘子这般来了癸水,竟然一丝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