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勋撑不住也就罢了,怎么陶仲文也会做出这种事…”彭岳在一旁低着头小声嘀咕了起来。
“这不奇怪,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陶仲文还能怎么办,估计一开始陶仲文就是顾忌到段朝用是他举荐的,这才隐忍不言,但是眼见段朝用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他又何必再去趟那趟浑水?”夏言在一旁解释得倒是挺轻松,“而且陶仲文也有他的私心,段朝用此人贪心有余,譬如上次他劝皇上暂离朝堂这件事,实际上陶仲文对此也很不满,他也怕段朝用的风头盖过自己,所以借此机会铲除段朝用,未必不符合陶仲文的心思。”
“夏大人是不是看透了此点,所以才有此等举措?”彭岳此时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捉摸不定。
“这…其实我对此点也不是很确定,当时倒是有些冒险的想法…”夏言有些尴尬地摸摸下巴,“不过还好,现在事情总算顺利解决了,只是可惜…可惜郭勋竟然一点事都没有,皇上竟然没有追罪于他…唉,可惜…可惜啊…”
“夏大人,您这步棋何止是有些冒险,简直是太冒险了!”彭岳皱着眉头说道,同时也看透了夏言心里真正的想法。其实夏言此举针对的不是段朝用,而是郭勋,夏言此举根本是想借段朝用之事铲除郭勋!
“我知道此举有些冒险…不过这等小人留在朝中,实在是让人心里不舒服…”夏言没有注意到夏言的表情变化,只是在那里兀自说着。
“夏大人,且不说您这次…唉,总之是后患无穷啊…”彭岳见夏言如此态度,也不好点破他,只是在一旁想着这件事的“后续效果”到底有多么恶劣。
“对,现在确实有一些问题比较棘手,我没想到皇上竟然没有处罚郭勋,甚至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夏言说起此事,心中郁结,却不曾注意了言语,一下子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夏大人,您为何就不能等上一等,非要现在就将这件事给捅出来呢?”彭岳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上次和您说过,这件事终有一天会暴露,那时候也是最好的时机,可您偏偏要…要将这个机会给浪费掉!”
“哪里有浪费?皇上不是将段朝用给处决了吗?”夏言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也觉得自己这件事情做的有些急,因此不免有些心虚。
“对,皇上是将段朝用处决了,可是您真正的目的达到了吗?”彭岳皱着眉头盯着夏言,虽然没有把话说透,但意思已然明了,“这次皇上虽然处决了段朝用,但是群臣上奏也使他攒了不少怨气,所以皇上这次对这件事的反应并不激烈,因为…他故意要给群臣一个下马威,他要找回自己的面子。但是如果这次这件事不被揭出来,等待皇上自己去发现,那么那个时候皇上的愤怒可想而知,别说是段朝用,谁也脱不了干系!”
“额…唉…”夏言垂下头,沉重地叹了口气,“这件事…确实是我急躁了,我不该…如此沉不住气…”
“不仅仅是这样…您这次真可以说是斩草而没有除根,段朝用是被处决了,可是您也因此而得罪了段朝用背后的势力,郭勋也就罢了,您和他的矛盾…也不差这一件事,可是陶仲文就不一样了,段朝用是他举荐的,您这样一来,很难不引起陶仲文于此的忌惮和怀疑,也许紧接而至的便是宫中所有道士的不满,您这次打压了段朝用,谁不担心以后这种事情会落到自己头上,陶仲文现在在皇上那里的地位您也清楚…”彭岳一桩一件地分析着,说得旁边的夏言直皱眉头。
“没有那么严重吧?陶仲文毕竟只是个道士,虽然皇上授了他官衔,但是在皇上眼中…”夏言在一旁小声嘟囔道。
“对,在皇上眼中,他还是一个道士,但是他是一个有着非凡意义的道士,有时候他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人的生死,我奉劝夏大人还是注意一下陶仲文,千万不要和他把关系闹僵才好…”尽管彭岳想使自己镇静下来,可是话语中还是不经意间透露出了一丝不客气。
“这…这我清楚,我不会和陶仲文起什么矛盾冲突的…”夏言这话说的也有些无奈,其实他最恨那些道士和太监,但是现在道士地位日显,他在平日也还真需要让他们几分,想到这夏言就不觉有些气闷。
“不仅仅是陶仲文,还有许多人需要我们在意…”彭岳的手指将桌案扣得笃笃作响,“譬如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自从上次南巡归来,陆大人就备受恩宠,而且陆大人…平日也是嫉恶如仇,虽说…虽说爱收点黑钱,但还是值得结交的…”
“这我知道,我和陆炳的私交还是不错的…”夏言笑着说道,“还有上次你说的徐阶,我将他调回来后,发现此人真的是个可塑之才,我正打算培养一段时间后,便将他加以擢升…”
“嗯…总之我的意思便是现在我们要分清主要矛盾,此时…既然您想对付郭勋,就把其他矛盾放一放…”彭岳搔搔头,“不过私口之事,还是希望夏大人能多多用心…”
“哈哈…我知道你今天来得目的还是为了私口之事,要不然你总不会来这是为了和我东扯西扯,七绕八绕段朝用的事情…”夏言笑着捋捋胡须,“这件事我自会用心,不过…不过子睿,你什么时候能够重返朝堂呢?朝廷离不开你,我…也希望你能回来…”
“嗯…我也想回去把私口之事解决好,算是了我最后一桩心愿,也是…了菱儿一个心愿吧…”彭岳叹息着说道。
“哦?你现在就想回朝廷了?”夏言一脸喜色地看着彭岳,也不管彭岳说的什么私口之事竟然和紫菱扯上了关系,“不过你最好现在家中等一段时间,先不要急着回朝…”
“嗯?”彭岳一脸疑惑地看着夏言,不明白他一会让自己回朝,一会又不让自己回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言似乎也看出了彭岳心中的疑惑,便笑着解释了起来,“你现在回朝廷,就起不到应有的作用了,但是让皇上召你回去,那可就不一样了…你离开的这些日子,户部出了不少问题,而且皇上修道的资金…也有些捉襟见肘,所以皇上定然记起你的好,那时候将你召回去,没准会有些意外的惊喜…”
“嗯?户部又出了问题?”彭岳直了直身子,不过随即又显得轻松起来,“夏大人说得对,看来我此时确实不宜回朝…”彭岳此时也体会到了夏言的深意,就像某件你一直使用的东西,平时用的时候你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但是当某天它突然不翼而飞了,你才会深深感知到它的重要性,也许自己现在就像那个不翼而飞的东西吧,想到这,彭岳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你不必紧张,户部没什么问题,只不过之前有许多事都是由你主管,你走了之后,他们自然会显得忙乱…”夏言笑着说道,“不过也不要等太久,要不然等他们把事情都理顺,你那时候再回去可就不好了,哈哈…不过我估摸着皇上召您回朝的旨意很快就会下来了,你就在家里安心等几天吧。”
“啊…那好吧…”彭岳尴尬地笑笑,心里却有些苦涩:“自己现在到底算个什么?算他朱厚熜的管家?自己回朝,难道就是为了给朱厚熜修道多凑点钱?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