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暾初升,薄雾氤氲,临安城的青瓦白墙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司马家院内的古槐枝桠上凝着露珠,映得阶前跪坐的素衣婢女鬓间银簪一晃,正落在主位旁那少女的裙裾上。
司马玲一身月白暗纹襦裙,襟口绣着半枝折梅,青色长发绾作垂云髻,仅以一支羊脂玉兰簪便定住了碎发。
她抬眼间的眸光似淬了寒星,此刻正盯着案上鎏金铜炉袅袅升起的沉香青烟。
“自玲丫头接了掌印,司马布庄的流水较去年减了三成!”
司马广仁将一本婚书重重拍在紫檀案几上,玄色锦袍袖口的蟒纹随动作起伏。
“如今叶家蚕丝压价三成,赵家新染的绛纱独占贡品名额,若再不应下欧阳家的求亲。。。。。。”
他鹰目横扫过堂下噤声的所有族人,最终停在司马玲单薄却笔直的肩背上。
司马昭明立刻附和自己的父亲道。
“自玲妹上月当众拒绝了欧阳公子赠的缠枝牡丹佩,如今码头漕运屡遭刁难。
以我某所见,不若妹妹便答应他吧。”
说着,他霍然起身,险些碰翻桌上的茶盏。
此时廊下铜漏突传异响,原来是司马昭明腰间玉扣因动作太大甩落在地。
那枚羊脂玉正巧滚到司马玲身边的素衣婢女膝前,婢女拾起时脱口而出:“公子这玉扣成色,倒是像极了西街王掌柜当票里说的高冰种翡翠”
。
堂内紧绷气氛骤然泄了三分,司马昭明涨红着脸夺回玉扣。
众人都想起一月眼前这位纨绔少爷典当祖产被老太当街追打的糗事。
“难不成你们要教老身再听一回以女易利的筹谋?”
主位上的司马老太冷哼道,手中楠木鸠杖重重顿地。
她深陷的眼窝里眸光浑浊却充满凌厉:“广仁,你父亲去得早,广志又遭遇意外。。。。。。”
话至此处,司马老太话语逐渐哽咽,转向司马玲身侧那位始终捻着菩提珠的妇人:“玲儿她娘,你有何想法?”
玲儿她娘原姓李氏,自司马广志发生了意外,久病不起后,她便开始信了佛,整日的活动就只有吃斋念佛捻佛珠。
李氏一听,肩头一颤。
她身穿的是艾青色素面褙子,其鬓角虽已染霜色,可脸上却似乎不见岁月的痕迹,与司马玲坐在一起,倒像俩姐妹一般。
她腕间的佛珠随着急促的呼吸簌簌作响:“婆母明鉴,玲儿十八岁那年曾发过誓。。。。。。”
话音未落她便剧烈咳嗽起来,司马玲连忙伸手轻抚母亲的脊背,露出半截皓腕,上面戴着一个精致的银色小镯。
“二婶,你这话就不对了吧!”
司马昭明插嘴道。
“欧阳公子的父亲乃是临安县令,且欧阳公子在弱冠之龄便有中举之资,来日蟾宫折桂也并非难事。
玲儿嫁过去便是官家夫人,岂不比守着家族几间破布庄强?”
堂内顿时窃语如蜂鸣。
司马玲正处内心繁杂,忽然感觉掌心一热,原来是李氏的手指已悄然滑入她的手心。
她沉思片刻,缓缓起身,月白裙裾拂过青砖上斑驳的树影,发间玉簪流苏轻晃:“昭明兄长既然说布庄是破败之物。。。。。。”
她的声音清泠似碎玉却满是坚定,“那便请诸位叔伯与玲儿立契。
若是一月内司马家重夺贡纱名额,则婚约作废。
否则。。。。。。”
她自袖中取出掌印按在案上,指节因太过用力而出现一抹泛白:“玲儿自当自愿披嫁衣出司马氏,此生不再过问司马布庄之事。”
满堂死寂中,片刻后司马广仁抚掌大笑:“好!
不愧是广志兄长的女儿!”
他衣袖翻一翻,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