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还记得,八岁那年,我站在一片血泊里,耳边是伙计们恭敬却又陌生的‘谢当家’的称呼。那一刻,我的世界天旋地转。”
“是师傅,他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走进红府的宅子。在谢家快要分崩离析的时候,是师傅带着红家的伙计,用他们的肩膀,帮我撑起了摇摇欲坠的谢家。”谢雨辰的声音微微颤抖,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彻底淹没。
“我总觉得自已是不幸的,别的孩子还在父母怀中撒娇嬉闹的时候,我却要在各个堂口,一笔一笔地查账;别的孩子可以尽情享受亲人的关怀与疼爱,我却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那用黑布遮住窗户的屋子里,黑暗如影随形,孤独如蛆附骨。”
“可我遇见了师傅,他是个脾气极为温和的长辈。他一向放纵我在红府里到处疯跑,任由我在这深宅大院里留下一串串欢快的笑声。”谢雨辰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可那笑意中,却饱含着无尽的苦涩与怀念。
“师傅会的多,教我的也多,识字、练武、唱戏……他倾尽全力,将自已的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我。直到我能够独当一面撑起谢家,师傅才彻底放手。甚至,他还把红府一半的伙计和人脉留给了我,为我铺就了一条前行的道路。”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在我心里,二月红比谢连环更像我的父亲。”谢雨辰红着眼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些断断续续的回忆,如同破碎的珍珠,一颗一颗地滚落。
“白头并非雪可替,相逢已是上上签。”谢雨辰缓缓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雪花在他的掌心瞬间融化,化作一滴晶莹的水珠。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逾白,那目光炽热而深情,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在心底,融入灵魂,“阿逾,我身边,只有你了。”
逾白的睫毛轻轻颤动,缓缓抬手拂去了谢雨辰肩膀上的雪花,“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小九爷,九门众人快来了。”
谢雨辰闻言,微微颔首,眼中的悲伤瞬间被一抹冷峻所取代。他深知,身为谢家家主,无论何时何地,冷静与坚毅都是他必须披上的甲胄。
那些汹涌的情绪,如同被囚禁的猛兽,只能在夜深人静的黑暗里,独自咆哮、挣扎。
每一个寂静的夜晚,当世界陷入沉睡,他才敢卸下心防,任由情绪将自已淹没。可天一亮,当第一缕阳光洒下,他又得重新戴上那副坚强的面具,以最完美的姿态,去面对身边数不胜数的算计。
此刻,肩头那被逾白拂去雪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那是谢雨辰在这冰冷世界里,为数不多的温暖慰藉。
“白爷,二爷特意给您留了些东西,烦请您移步去瞧瞧。”红府的老管家,迈着迟缓而沉重的步子,缓缓走到逾白与谢雨辰面前,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沧桑与凝重。
“花花,我先去了。”逾白轻声说道,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转身便随着管家朝屋内走去。
老管家领着逾白,穿过曲折幽深的回廊,踏入一个房间。屋内的布置,瞬间让逾白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精致的梳妆台,镂花的屏风,白色的床幔,无一不透露出女子闺房的温婉与柔情,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陈旧却又熟悉的气息。
“老先生,您这是……”逾白满是诧异,话到嘴边却又有些犹豫。
管家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白爷,这是我们二爷的夫人住过的房间。”
逾白心头猛地一震,她记得,二月红不是一直孤身一人吗?
似是看出逾白的疑惑,管家目光落在远处,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我们二爷曾经确实有位夫人,只是,在抗战时期,夫人不幸……消失了。打那以后,二爷便一直守着这个房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始终盼着她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