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子里的众位头领也都赶来观看,却是一筹莫展,正在惶急之际,忽然一名团勇来报,说有染坊的赵四求见。
窦融正在烦恼之际,闻报更是不胜其扰,本待责罚那报事人一番,却又听说这赵四正是为粮食前来,便急忙召见。
众人但见团勇引来了一个黑瘦的高个子,三绺髭须,一根小辫儿,上身蓝布大氅,脚下一双黑缎撒鞋,近前来也不看旁人,只是向着窦融行礼道:
“小人赵四,且拜见了头人。”
窦融见他貌不惊人,不明白这粮草之事,他能有什么手段呐?便没好气儿的说道:
“赵四,你也知大敌当前,却说有粮草之事报我。而今你也来了,那粮草莫不是你随身带来的不成吗?”
赵四闻言慌忙答道:
“头人勿恼,小的有话回禀。小人祖上乃是京中的大户,因明末清初之时,直隶一带混乱,就变卖了家私,逃到了关外。
家祖乃是个有道眼的,善会推导阴阳八卦,算定了此处日后定有一场大乱子,便在家谱上注明,某年某月须藏多少斤粮食于某处,而某年某月又将有什么样儿的一场乱子,后代儿孙当如何处置等等。
小的不善经营,渐渐消折了本钱,但对祖训却是不敢忘的,故而时时留心。而今正应了祖宗之言,故特来禀报。”
窦融闻听大喜,忙追问道:
“你祖上所说的粮食,现在何处?却如何取得?”
赵四连忙答道:
“小人族谱上说,粮食就埋藏在我家的后山坡上,待掘开土层,自然明了。”
窦融闻说半信半疑,急忙点起了五十名团勇,各带锹镐,由赵四领着,直奔他家的后山而去。
到得当场,但见一带土坡,端的是荒凉至极,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竟连寸草也不生,只是黄土连着黄土,板结坚硬,犹如花岗岩一般。
众团勇在赵四的指点下,锹镐齐抡,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掘开了土层,但见下面尽是木炭,再往下挖赫然便是一排排木箱,端的排列齐整,取出一看,尽是由草纸包裹的杂粮面饼,却是干燥馨香,毫无霉变的迹象。
王大愣嘴馋,连忙掰下一块儿放在嘴里,但觉酥脆爽口,真是吃了一块儿便想两块儿,当下不由分说便吃了一张。
众人见他吃的口滑,也觉蹊跷,都纷纷取出品尝,顿时赞声四起。
窦融见状更是欣喜,忙命管家取来功劳簿子,当众就给赵四记了一功。
此事在围中传开,居民人等尽皆雀跃,都道这是罗刹教气数尽了,连老天爷也来帮咱们了。
窦融一面命人将这些面饼妥善保管,一面又派出精细的团勇,四出打探老四卷毛吼的下落。
原来就在几日前,窦融因念念不忘窦冲的下落,还道是他已入了县城,却贪图那里的富贵繁华,不肯回来了,便派了老四前去寻找。
而今老四也走了两天了,仍是不见回音,这使得他茶饭懒下,不免就担忧起来了。
入夜,围中人家儿各个掌起了灯火,犹如漫天的繁星,点点闪烁,却仍是没有两个儿子的下落。
窦老爷子正在门前眺望,却忽见一个身影疾如风、快似电,眨眼间已到了眼前了,细看之下不是别人,正是老四“飞天龙虾卷毛吼”。
窦融见他满脸惊慌,情知不妙,急忙开口动问,可曾寻到了窦冲的消息。
但听得窦家老四说道:
“爹爹大事不好了。
俺在前日就进了县城,那里戒备森严,仅容得流民出入。
俺细问之下,却是听说俺三哥并没有来到县城,显见得他已是死于乱军之中了。”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响,窦融已经两眼上翻,晕厥于地了。
众人围上前一通的揉搓前心,捶打后背,直过了一盏茶功夫,窦融方悠悠醒转,当即便呼天抢地,大放悲声,直惊得左邻右舍,都来争看。
麻三儿等人也听得了消息,赶来解劝。
他们先是遣散了围观的百姓,接着便将窦融抬至了屋中,一面叫来村医调治,一面又唤来在围中避难的和尚、道士,准备好水陆道场,超度窦冲的亡魂。村中自有那巧手匠人,打造好实木棺椁,送至窦家,准备做个衣冠冢。
家中的下人则在麻三儿的指挥下,取出白布数匹,将厅堂装点起来。又向窦融索要了窦冲的戎装画像,摆在正中。
须臾间,水陆道场俱已完备,但听得罄、铙、钹一响,便有悠悠的诵经声划破了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