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玄黄色的缎面上绣着各种复杂花纹,还绣着三个极其古老的文字,萧宝镜认不得。
她悄悄瞅了眼商病酒。
这小旗子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还不如钱匣子实用呢。
卖货郎走街串巷卖破烂也就罢了,现在还收起破烂来了!
可是商病酒却弯着狐狸眼道:“交易成立。”
他把旗幡卷起来,随意塞进萧宝镜的柿子串挎包:“回家。”
“商术士,”萧玉楼不满地叫住他,“事情还没办成,你就要拿走酬金吗?”
“我的规矩,是先付钱后办事。”商病酒似笑非笑,“再者,除了我,偌大的南唐,你也找不到别的降妖师,有能耐为你办成此事。”
萧玉楼噎了噎。
也是走投无路,再加上那面旗子在她手里确实是无用之物,她只得放商病酒离开。
萧宝镜磨磨蹭蹭地待在禅房,没走。
萧玉楼瞥向她。
关于这戏偶精怪披着九侄女皮囊一事,太子已经全部告诉了她。
虽然是个精怪,却好歹为九侄女报了仇。
她对萧宝镜天然有几分亲近:“你想要什么?”
“那个……”萧宝镜好奇地望向她隆起的肚子,“你很厌恶这个孩子?”
她常听人说,母亲天生就会深爱自己的孩子。
可是萧玉楼却很果断地想要解决掉她腹中骨肉。
萧玉楼轻抚孕肚:“人妖殊途,他既是妖孽的孩子,便也是妖,我生而为人,怎能做妖孽的母亲?更重要的是,即便这孩子的父亲不是妖怪,他也是在我不情愿的情况下孕育出来的。他的存在,是在提醒我我曾遭遇过的种种不堪。萧姑娘,他的存在,原本就是不合理的。”
萧宝镜若有所思。
回到芭蕉小院,她把萧玉楼的话讲给商病酒听。
商病酒正在修鸡窝。
大肥鸭子越长越胖,昨天夜里把鸡窝压塌了。
他笑眯眯道:“很合理呀。神偏爱女人,祂赐予女人繁育子嗣的权力,但是否使用这种权力,完全取决于女人自己。”
萧宝镜的杏眼亮亮的:“你这么说我就懂了!卖货郎,我以后也会很爱我自己的!”
商病酒回头看着她笑。
狐狸眼弯弯的,是很纵容宠溺的那种笑。
萧宝镜被他笑得不好意思,指尖绕着发髻丝带,扭头钻进屋子里去了。
她在妆奁边坐了,从挎包里取出双鱼铜镜。
镜子里的仙境,被那两条青铜鱼修补了一半。
她伸手戳了戳镜面,铜镜里倒映出她的脸。
她正要梳妆打扮,却看见脖颈处密密麻麻缝着红丝线。
她是妖啊。
——人妖殊途,他既是妖孽的孩子,便也是妖,我生而为人,怎能做妖孽的母亲?
虽然和卖货郎八字都还没有一撇,甚至连那份感情都不好意思宣之于口,可萧宝镜仍然想到了很遥远的将来。
人和妖,是不能在一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