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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梦一扭头,红着双眼反问母亲:“她是我妹妹?她要真是我妹妹就该快马加鞭去把这事告诉我!她要是我妹妹就会帮子羿一把!她要是我妹妹就不会让姜霂霖杀了子羿!”
“长姐,你可知,是子羿先发兵的……”
曲梦回过头来,这事她确实知道。子羿的起兵那般浩浩荡荡,她又怎会不知。
“她发兵的时候,曲水与将军还在赶回来的路上,尚且自顾不暇,如何能够传告长姐一声,”,“且长姐这般权臣,难道不知道吗?若非她死,现在妹妹就要为将军守丧了。曲水对将军的感情不亚于长姐对她的感情。她们两个根本就无法共存!”
这事曲梦又何尝不知,可现在的她只知道子羿死了。子羿率百万大军,若再有她的助益,败的就不一定是子羿了。
曲梦盯着妹妹看了良久,泪水无声地顺着脸颊滑下。须臾,剑锋缓缓落下。
“果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就不再似从前那般娇弱了。曲水,你很聪明嘛……如今这般,是在讨姜霂霖的欢喜吗?”
“曲梦,怎么这样说你妹妹!”曲夫人闻言怒斥,“她在外流落十几年,你作为姐姐对她不闻不问也就罢了,还这样出言诋毁她!我看你干脆回邑洛去吧!”
“我才回来,母亲就要赶我走?就因为她?母亲不知道我在阴地王府之时,知道她的身份有多开心吗?可是现在子羿死了!她死了!”
“够了!”曲夫人彻底被女儿惹怒,指着曲梦道,“你给我出去!一个亡国遗姬差些让你把整个曲家都搭上,现在还对你亲妹妹拔剑相向!你是被她迷了心窍了吗!”
曲梦的泪珠挂在睫毛上,已经停止了哭泣,此刻或许是在得知子羿战死的那一刻,在她心里的恨意就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悲痛。她看着不再似从前疼爱她的母亲,难以置信地退了两步。
曾经的她贵为朝廷唯一女官,风华绝代,众人高捧。而现在,自己最亲最爱的母亲也在叫她滚出门去。
胸中滔滔恨意令她无法站在家族,无法站在母亲的立场去想任何问题。曲梦显然已经走进一个极端,一个她走进却走不出来的极端。这个极端令她变得疯魔癫狂。
“好,我走,我走……”曲梦喃喃说着跪下身来,对母亲行了跪拜之礼,“母亲,这一拜,是女儿此生对您的最后一拜!今日之后,女儿与您,不必再相见!”
“你、你——”曲夫人被女儿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来。眼见女儿冲出了房间,她气急之余,生怕女儿出了事情,急忙对曲水道,“快去把她追回来,快!”
话音未落,曲水已经急着追了出去,一直追到府门外才追上。
曲梦却再次执剑将剑锋对准她,冷冷道:“再往前一步,我可不会手软!”
“长姐,你去哪儿?”
“你管的着吗?”曲梦说罢飞身上了马。
“长——”
曲梦骑着马,剑却没放下:“我说过了,莫要再往前一步!”
曲水慢慢往后退了一小步:“我也很难过,我想我明白长姐的心情。曲水劝长姐不要在情绪不稳定时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傻事。”
“无法挽回的傻事?”曲梦垂眸看着曲水,“我曾经想做的已经错过了,我现在想做的……”她的目光顺着曲水的脸移到冰冷的剑锋之上,“你说你明白我的心情,你当真明白吗?或许只有姜霂霖真正死在战场上的时候,你才能对我现在的心情感同身受!”
“长姐!”曲水闻言惶恐不已。
曲梦正色道:“就像你说的那样,若是姜霂霖战死你就要为她守丧,而子羿战死了,我必然是要为她报仇的!”
曲水急着解释,试图扭转长姐的想法:“可将军是为了保大週的江山,并非是为什么私情——”
“去他妈的保大週!我曲家的祖先本就不是週人!我曲梦又何须为了大週着想!我曲梦做事向来无人敢阻拦,我劝你,闪远点儿!子羿已逝,我现在的心情很不好,随时都是会杀人的!”
“长姐,你非要如此吗?搅得天下不得安宁?跟着遭殃的是那些无辜的百姓啊!曲水从前流离在外——”
“天下何曾安宁过?”曲梦俯下半个身子,盯着曲水的双眼,眼底藏着几分悲悯,“曲水,其实最不遭殃的是那些百姓啊,他们逃过一死比我们要容易的多!你为什么要回来呢?这庙堂之上才是真正被暴风席卷的涡旋中心,在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不可能独善其身,全身而退!”
曲梦的眼神中藏着巫术一般,使曲水片刻便深深陷入其中。
“你以为姜霂霖只是在为大週的江山而战吗?她也在为她的姜族而战!我曲家为何从鼎盛之时一跌再跌,姜霂霖为何被逼的率兵强攻凤黎城……自古帝王最忌惮臣子拥兵自重……”说罢曲梦直起身子,满眼冷漠相对,“他们为江山,为家族,为权位,与我为私情无有不同!这暴风眼中不过是淌浑水,谁都不比谁干净!凭什么为私情而战就被人诟病!”
曲水有那么一瞬就要相信了曲梦所言,可她的本心不断地挣扎着,不断在曲梦设下的这片沼泽中挣扎着。当曲梦终于移开那双可怕的眼睛之后,她一个激灵醒悟过来。
她还是曲水,她不能够进入曲梦那片迷雾之中迷失了自我。
曲水仰着下巴,无比诚恳地对曲梦道:“人活一世不应该葆有信仰吗?”
曲梦顿觉可笑:“你是在问一个说谎的人是否相信自己编造的谎言吗?曲水,你还不明白吗?信仰,不过是我们编造出来愚弄你们这些黎民百姓的罢了,还指望它真的能够救赎天下苍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