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九章一半悲柔,一半金刚
旷大的沙域,却有雪澡的精魂。
泰侬丽格匍匐在黄尘滚流的风沙洪波中,她痛如致命,攥紧左手司仪成令的黄泥。遂弯曲左臂呵着心口。
黄泥形变揉透,刀楔复归于空无。但真实着令的过程,因为经历有过,所以泥具质在,法心不灭。
泰侬丽格右手流光白弧的精致匕刀,端直扎进沙土。俊戈犹甚。
一半悲柔,一半金刚。
最纤弱的痛苦中,昂力拔粹,直楞楞呈着不被风沙埋汰的倔强。她恨极一百个无奈的自己,恻悯揉烂,碎念成沫。被精实质感的时空所挫,罹心之疼,正一点点敲透骨髓。
每一个光感荣耀的祈愿,此刻,终于给足一颗心最完整的绝望和崩塌。让她在接近悲于屈就的瞬间,容颜凄然无光,流露出真实难掩的苦孽状。
她忽然感到:轻纤无知的自己,不再是高光风采里,冠冕绒饰得仿佛锦丽生色的达玛花儿那样,招人喜欢,招人怜爱。
而是被风沙之刀,残酷修饰,在恐怖背景中,弯首痛泣的孤冷灵魂。每一个达昂瑟侬族人不可知的罹难,正喋血般牵连、转载于她的血肉,发生着——不可逃避的经历。
是的,因为不慎牵染族统——穿沙刀楔令司仪的祭,整个达昂瑟侬族的痛苦,必须由她任性执为的脆弱两肩来负荷。
凄然孤沁的泪,每一滴带着滚热,划擦被风沙磨皴的脸颊时,敏痛已经传遍全身。
“这就是轻率自造的业吗?”当泰侬丽格心里这样问自己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困于绝境。痛苦的意念,只剩下:绝望用死亡感,留给自己的一个道路了。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如果这会儿看见廊柱那根最新嫩的达玛花儿,就用细腰银壶,盛满阿克索侬河的水,浇灌这朵你可怜的小女儿花……养育的泰侬丽格,就像娇惯过的它……”泰侬丽格这样说话的时候,再也控不住眼中放纵的热泪。
“还有……端雅秀致的泰侬丽旖……”泰侬丽格悲噎道:“以前,泰侬丽格从来没有心疼地唤你一声……姐姐,说反感你的话。其实……那些都不是泰侬丽格的真心话……你能原谅你那……不听话的妹妹吗……”
沙域里,狂暴的风沙用风鞭,挟着流弧成线的长风沙篆,无休止地击打着:匍匐着趴起来,又匍匐着倒下去的泰侬丽格。
那些说给风沙去听的话,瞬间被暴虐的风沙节节攫断成,流散不整的残落字句……
这些夹在风沙里、邈邈若无的呼吸,顺流风河的传递,点点滴滴的零落状,飘绕在马背上颠荡得快要晕厥的袤瑟。
袤瑟无比痛苦地听着——这些幸存于风沙中的孱弱声音,不语。
她只是流淌滚滚擦不干的泪水……在极端发力中,治暴这头——时刻竭力渴于摔掉她的穿沙马。
她清楚:泰侬丽格一直是深闺高廊里,净水养育的香草,在极端酷烈的风沙境,身心罹难会比自己痛苦得多,她在为泰侬丽格哭泣。
加之皓光带来的愤怒,袤瑟感到自己已经忍无可忍。
她怒拔强力。每一道手劲,就像从坚硬的时空,抽出被禁锢的刀刃。
这些平时简单的动作,这一刻,已经变得原始、古拙,笨重。拙而猛的发力感,让她眼迸星华,膂力正在崩断:赤红得——快要溅射的血流。
皓光马匹身相屈变。悍然状,仿佛一匹精佳弹颤暴爪、拓展身形的怒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