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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奉行径直往殿内走去,他虽是魔界魔王,来往无间殿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此地曾关押他的挚友,岐奉行实难有好感,但想到与苍玄最后一面便在此处,又生了些忆己情绪……
殿内格局装扮一如当初,白玉路尽显淡雅高贵,一旁的水性杨花常年盛开,飘着淡淡清香。花香萦绕,岐奉行霎时想起来了。
此花乃是他二十几岁时与苍玄在人界西南地区的一泽大湖所见,当时苍玄觉得此花甚是好看,便带回了一些种子。
想来,被困无间殿里后苍玄百无聊赖,索性就将水性杨花种在殿内了。
忆此,岐奉行眸光倏地变冷。看向纱帘后的朦胧身影,他眼眸半眯,微笑道:“久等了。”
纱帘后的人似乎也觉得自己等得过久,传来一声不阴不阳的冷哼。
岐奉行挑了挑眉,心想我也就随便客套一句,你还给我摆上谱儿了,于是扇子一挥,纱帘展开——
帘后人一身银装铠甲正坐魔王之座,双手搭在一把上古神剑上,杏眸森寒,气势十足,看起来极不好惹。
只是他好不容易立起的威严,却被岐奉行一句话说得立即垮掉。
岐奉行眨了眨眼,笑眯眯道:“呦,这不是和我赌过一局的湛渊,湛公子吗?”说此,又狡黠一笑,“哦,不不不,本王说错了,应该是,这不是和我赌过一局的元启上神嘛。怎么,上神此番远道而来,是又想找我赌上一局了?”
提及极乐城赌坊那场赌局,元启登时嘴角抽抽,又一想,岐奉行果真在那个时候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冷声道:“岐王提及赌坊之事,是想让我还你一个人情,不攻打你魔界?”
这一番话可谓是狂妄至极,而且还是对岐奉行说的,这……任谁不得说上一句,不愧是天界战神。
然而岐奉行却是呵呵一笑,淡淡道:“元启,我知道你活了不少年,但你好歹也是上神,怎么记忆这般差?”
元启:“?”
岐奉行道:“我在极乐城就同你说过吧,那场赌局是平局。一来,你不欠我人情;二来……”他顿了顿,声音微沉,道:“你当我岐奉行的名声,真就只是随随便便喊出来的?真打起来,请你做好输的准备。”论比狂妄、放狠话,谁不会啊。百年出道时,谁能有他恣意倨傲!更何况,这些年他脸皮厚了不是一点半点,只是耍嘴皮子,不要太简单。
元启似乎也没料到岐奉行会这般嚣张,愣了一瞬,冷笑道:“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神界与魔界真要打起来,不过弹指一挥的事。到时即便你能侥幸逃脱,你魔界万千子弟也会灰飞烟灭。你若以为我在与你说笑,可就太天真……”
话未落音,岐奉行已闪现在他面前,截断他话,道:“所以啊……魔界与神界不会打。”
元启杏眸一凛,森然道:“岐王怕了?”
“怕?”岐奉行笑着道:“我活这么久怕过的事,只有一件……”
元启本来还挺好奇岐奉行怕什么,直到听他说:“我怕镇元大仙罚我看人参果。”当即气得手中神剑微移半寸。
岐奉行敛起笑意,正色道:“元启,生灵涂炭的事,我不会做,神界也不能做。”
自堕魔通道开启,魔界子弟多为过往仙、神和少部分凡人,这些人本就无心杀戮残害,也厌倦世事纷扰,来魔界,不过为求一隅偏安。神界若是出兵,拿什么理由?若是硬找个理由,端了魔界,此举也只会叫其他众生难以臣服,徒添哀怨。
说此,岐奉行笑了笑:“不过元启,你若是想切磋,哪日我心情不错,换个地儿陪你好好打一场。到时候输了,你战神的名号就没咯,可别哭。”
元启:“……”
元启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又紧,又闭上眼睛将元初的话默念几遍,才没有在无间殿内拔出他的神剑与岐奉行大打一场。他缓缓起身,两人个头差不多,眉眼平视,道:“我哥说得对。他说此番我会白跑一趟,果然。岐奉行,你知道吗,如果方才你接受神界的战书,那么,无尽崖包括那位美乌鸦在内,此刻都将永毁崖底!”
岐奉行微微笑,并不言语。
元启又道:“神界与魔界的战书你不接,可以。那现在是我个人对你下的战书。上元节,酆都城,我等你。你若是不来,我便大闹极乐城!”
听到后面几字,岐奉行直接笑出了声:“大闹极乐城?可别。”
元启冷睨他,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气道:“我没跟你开玩笑!”
岐奉行笑道:“元启,你吓唬不到我。这么说吧,你若是敢对极乐城怎么样,根本轮不到我出手,极乐城那些客人就能直接跟你拼了!”
岐奉行并非危言耸听,试想一个人的精神寄托都被摧毁了,还会在乎一条命吗?所以哪怕元启“贵”为上神,真要敢极乐城怎么样,他们也会殊死一拼!
元启哂笑:“拼了?哼,我难道怕他们不成?”
岐奉行笑着摇摇头:“你当然不怕,但是我也劝你最好别试。与你明白说了,你当真以为极乐城只是我一人的极乐城?倘若只是我一人的,它根本不会存在千百年。”
正是有人需要极乐城,才会有极乐城。而他,不过是那个时间内最适合创建极乐城的人。
……
元启垂眸凝思,细琢磨了下岐奉行这一番话。
其实,便是摧毁极乐城也无妨,无非是让六界那些只图寻欢作乐的人没了一个玩乐的场所,可依靠极乐城谋生的万千百姓又当如何?他真的能做到不顾那些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