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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媚女顿了一下,而后看向一旁的“阿曼”,缓缓走近,一字一句道:“直到后来同样的事情发生到我身上,我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我阿爹要将我嫁给阿大,他明知我不喜欢阿大,却还是要这么做。因为这件事,我同阿爹吵了一架。然后我去找了阿奶,希望她能替我做主,劝劝阿爹,阿奶却对我说,‘鸳鸯二楼的人结亲只要两楼楼长同意即可,这是鸳鸯楼自古以来的规矩,由不得你做主,也由不得我。’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是之前我从未见过的陌生、漠然、凝肃,让我不寒而栗。当时的我,不清楚阿奶为什么会突然那个样子!但我心里确定了一点,她是不会帮我的……”
媚女说到这里没再继续说下去,一双眼睛盯着阿曼,黑沉沉的。而面无表情的阿曼,手指微微颤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岐奉行看了看她二位,终是道:“阿妹,想来你现在也清楚了,你阿奶喜欢的人从来不是你阿爷。”
此前,红叶说他在鸳鸯楼的神像连着被砸两次。岐奉行一直记着他的话,也怀疑过是阿t妹砸了红叶的神像。只是后面他捋了捋,发现不太对劲!
一来,在阿妹的记忆里,岐奉行不曾看到阿妹砸了红叶的塑像和道观;二来,近些日子的观察,岐奉行看出阿妹心地纯善,他不认为阿妹会迁怒做出砸神像这样的事!便是这两点,让岐奉行反应过来自己搞错了一件事!
不,准确来说,是红叶记错了一件事——
红叶在鸳鸯楼的神像,第一次被砸和后来被砸实际上相差几十年,并非他所说的“没多久”!而第一次砸了红叶神像的那个人,其实是阿曼!第二次被砸则是鸳鸯楼人所做,从始至终都与阿妹无关。
至于红叶说他牵手的姻缘近一年来没有长久的,岐奉行心想这可能就得问阿妹了。虽然不用问,也知道叫她这么做的人是谁。她能知晓自己极乐城主的身份,定然是有人相告。而她刚好又在自己回极乐城时出现在赌坊,如此巧合,不得不说,这一步步的棋倒真是走得精准。
思索之际,又听媚女道:“岐王殿下,就算你前面说的都是事实,但也不足以证明是我阿奶下的蛊。她恨姻亲会自古以来的规矩,可规矩是老祖先定的,她何至于怪罪到鸳鸯楼人身上?更何况……她……她一直都是受大家尊崇敬重的医师呀!”
“尊崇敬重?”岐奉行提了这四字,嗤笑一声,道:“是啊,她是受大家尊崇敬重的医师,可她获得了什么?一个好医师的名声?但你……”岐奉行略停顿,眼皮轻轻一抬,目光从阿曼扫向群鬼,续道:“但你们可知一个好医师的名声从来不是她最想要的。”
“……”
他们当然不知,知道的那个人早已经先他们离开了。
这时,岐奉行将阿智楼长和阿伶的关系说了出来,鬼群果然又在躁动。阿妹脸上数张小脸哭喊大叫,那是受到欺骗后的痛苦。
岐奉行道:“当年北楼楼长之位真正的角逐就在阿曼和阿智两人之间。只是还没到冬至‘神灵’选择之时,阿曼在七夕姻亲会上被许下了亲事。阿曼虽不愿,却无法违背鸳鸯楼的规矩。反观没有成亲的阿智,在大家看来,则更能公正平等地对待楼人。”
“阿曼聪慧伶俐,几十年来又对阿智十分关注,早就发现阿智不可告人的私事。可她知道,鸳鸯楼人对北楼楼长有着近乎偏执的信任。若她贸贸然说出来,别人也只当她是因嫉妒而造谣!”
“而阿曼作为两楼医术最精湛的女医师,早已预测到阿伶的产期。就在那天,她做了一件事。她让阿智死得除了她以外,任何人看不出原因。”
“只是不巧的是,却被一人撞见了!”
那人就是阿纸。
在阿曼看来,她已大仇得报,哪怕阿纸向楼人告发,她也无惧,大不了鱼死网破,又有何妨!只是很奇怪的是,阿纸却装作没有看见!
然而很快,阿曼知道为何阿纸会装作看不见了。
只因阿纸清楚阿智一死,最有可能成为北鸯楼楼长的就是阿秦。她需要让阿秦楼长同意她和阿信在一起。阿纸她千不该万不该威胁阿曼,倘若她一直装不知道,阿曼或许不会让她那么快死。
阿纸和阿信死后,接下来就是等待藤蔓慢慢生长。
十八年的时间,阿曼等得起,到时候她也没几日可活,那么就让所有辜负她的人,一起陪葬吧。
真相到底是残忍的。
岐奉行嗟叹:“阿妹,其实你阿奶并不是因你而死,这么多年,你总以为是你那夜在万神堂的恨念害得你阿奶暴死,其实不然。阿曼精明一世,早已算准了时间选择白绫自缢。她一死,鸳鸯楼能解除吸血藤蔓的人就只剩下你……”
“可我也像我阿奶一样,恨透了鸳鸯二楼的人。他们不仅毁了我的幸福,也毁了我的人生……”媚女截断岐奉行的话,哈哈大笑起来,“我恨他们,所以不愿意救他们……”
岐奉行皱了皱眉,语气坚定且温柔,道:“不是的,阿妹,你和你阿奶不一样。你想救鸳鸯楼的人,只是……”
只是阿妹的时间不够了,最终选择同他们一起离去。”
那一夜,吸血藤蔓吸食了鸳鸯楼人的鲜血,野蛮疯长,遮住两楼,从此不见天日。全楼九百九十九人,皆为厉鬼。
“他们以为是你不愿意救,所有的污秽戾气向你砸了过来。而你被藤蔓吸食后,也怨念自己。他人的怨念和你自己的怨念,最终使得你离世后不久,尸体上生出一张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