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市阳县,市公安局。
办公室里,秦阳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子里那张憔悴的脸。
自己没死。
不对,应该说,他重生了。
就在刚刚,秦阳从沙发上清醒过来,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日历,发现自己回到一年多以前,也是他从乡镇被借调到县纪委,办理案子的第二年。
他低下头,伸手捧出瓷盆里的凉水,狠狠地在脸上冲刷。
直到彻底清醒,他双手撑着脸盆笑着抽动起了身体。
活了,自己竟然重生了。
“你怎么了,没事吧?”
随着开门声,一个沙哑的嗓音出现在身后:
“我他妈的快不行了,李先贵太能顶了,一会儿第五轮预审,我都不想去了。”
转过头,望着同样顶着眼袋的胡渣男人,秦阳内心一时间悸动,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县纪委第二室纪检员,郭海。
也是他的同事,不过人是正儿八经的县纪委编制,和自己这种借调的不同。
郭海平时很照顾他,在自己初来乍到不熟悉的时候,给了自己很多帮助。
可惜的是,这位为人正直热情的青年,后来因为长期熬夜抽烟,心脏出现问题提前病退回家休养了。
“你还行不行,不行我随便找个人去做笔录,反正那狗日的一个字不说,三天三夜,我是顶不住了。”
郭海抓起一把茶叶扔进茶缸里,看了眼秦阳:“别犯人没事,你先把自己熬坏了。”
秦阳站起身,用毛巾擦了把脸:“还是只认那二十万?”
五天前,楠杆镇小学塌陷,掩埋了几十名学生,造成两死八伤的惨剧。
经媒体发酵,市里成立调查组入驻阳县,要求五天之内调查结束交人。
学校施工老板当场被抓,在吐出工程检验时给镇长李先贵送了二十万蒙混过关后,纪委当即出动,将李先贵控制起来。
李先贵只承认收的那二十万,其他问题概不交代。
调查组那边显然是过不了关。
因为有人举报李先贵涉黑杀人,调查组下令纪委深挖广挖,要把李先贵打成典型,来平息舆论。
前世在调查组缺少证据一筹莫展时,是秦阳连审五天五夜,攻破李先贵口供,成为纪委的办案英雄。
结果就在李先贵招供的当晚,突然跳窗自杀,留下遗属说是秦阳诱供逼供,他走投无路只能去死。
秦阳家中也被发现大量来历不明的现金被纪委带走调查。
最让他感到痛心的,还是妻子黄梦的指控。
“二十万顶个屁啊,死两个学生,免一个乡长能完事?”
郭海端着茶缸走到秦阳身后:“不过我看差不多也到此为止了,一会儿走个程序,把材料整理给杨主任,你就可以回家陪嫂子了。”
秦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前世李先贵出事当晚,他自己家里被纪委搜出来五十万现金,是他妻子黄梦当场指控他和李先贵早就有往来,还亲眼看到李先贵事发前拎着黑皮包去找秦阳,临走时却是双手空空。
他做梦也没想到,同床共枕几年的女人,会像是个陌生人一样站在那里,义正言辞地说自己生活不检点,经常和贪污官员走近,收受他们的礼金,道德败坏,把自己说成一个无恶不作的罪犯。
一夜之间,秦阳从办案英雄变成罪犯,入狱三年出来后,被撞死在自家门口。
他清晰记得那个雨夜,自己倒在马路上,眼睁睁看着自己阳台妻子正看着自己,还有站在她身后的那个男人。
男人搂着黄梦,在自己人生最后的目光中,扒掉了她的衣服……
这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也是坠入深渊的开始。
“喂,你怎么样,要不要帮你叫120?”
见秦阳没反应,郭海推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