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话刚出口,吴月娘就后悔了,她刚说话怎就那般冲呢!
可官人却并未介怀,反过来哄着她。
此般情绪突然上涌,一眨眼间,泪珠子就断线珠帘似的砸下!
想不哭罢,却压根儿止不住!
“我,我不是!我只是!只是……”
突然之间完全不知说甚么了,又急又悔,然后又觉得委屈起来。
一时之间,吴月娘就哭得抽噎起来。
“好,我们不急,不急。”西门卿拍拍吴月娘后背,宽厚大掌罩住她后脑勺,安抚道。
“为夫知道,月娘不是在不满,只是有些后悔上句话不该那样说。”
“但眼泪偏不听话,没想让它流,它突然流出来,然后流着流着就委屈起来。——是也不是?”
吴月娘拿绣帕抹桌子似的,直抹脸上的眼泪。
又听着西门卿的话,直点脑袋:“嗯……是……对!”
她莫名其妙哭泣,官人非但不介怀,还知晓她内心想法。
然后泪珠子就涌出更多了!
都快走到正院了,吴月娘人却哭得止不住。
终于,西门卿将人揽进臂弯,拥着她半抱半扶,把人带着往里走。
嘴中温言细语地哄着:“独自孕育孩子半年多,还要料理家中琐事,你是应该委屈的。”
“月娘贤惠,不愿寄家书叫我耽搁分心,我都记在心中了。”
“眼下我已经回来,你且歇一歇,万事有我。”
夫妻二人,拥作一体,一步一步往里走。
“嗯,好。”冬风吹来吴月娘哽咽的软语。
……
怀孕能叫铁娘子都化成绕指柔,能让坚强不过的女子泪水涟涟,让率真爽快的性格,变得娇柔多疑。
这些都并非矫情,而是真实存在的,生理巨变引起的心理变化。
西门卿一回来,吴月娘所有过往的坚强和隐忍,就都溃不成军了。
时不时流泪,莫名就起火,平和交谈也呛嘴。
好似那个贤能的妻子,已不复存在。
但西门卿不气不怒,不逃不避,全盘接受吴月娘所有情绪。
又接过府中琐事,关怀她的吃穿用度,与她分享在外半年的见闻。
这般慢慢地,吴月娘的委屈和不安方才被安抚,也有所好转。
在此之前,西门卿归家后的第二天,在吴月娘的陪同下,见到了林冲的妻子张氏和丈人张教头。
“……我不曾有半点被玷污,他如何把我休了?”这是林娘子心中一直未消的芥蒂。
西门卿充当起和事佬,帮林冲说句话:“弟妹莫介怀。”
“在沧州遇见四弟,我们男子汉间谈话时,他一直都是说愧对弟妹,全怪他无能,才叫你跟着受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