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欢接过,只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信封上并没有署名,相信是怕万一不幸落入敌人之手,便会暴露她的动机,而让她陷入危险之中。她突然停下自己的动作,不敢再看。
夜行欢仰头将壶里的酒一饮而尽,朝着她咧嘴一笑,“走吧,确实是冻了些,虽说有好酒暖身,但我毕竟还是一个病人,你也是,我们还是先下去吧,你早些歇着,明日还有一场仗要打,相信你母后在天之灵,也想看着你能够完好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也不等吟欢同意,他便抱着吟欢飞身回到她的房内,背对着她,轻声说道:“他已经将半世的心血交在了你的手上,还算是个男人。”说完,见吟欢半晌没有出声,才大步走了出去。
吟欢缓缓的走到桌边坐下,凝视着手里的信,心里痛楚难当,可是,她却没有力气去打开这封信。
门外,迦鹿的声音轻轻的传了进来,“公主,你睡了吗?”
她赶紧将信小心的收好,轻声说道:“进来吧。”
门响,迦鹿四下看了看,这才小心的走了进来,并将门关上,“公主,皇后娘娘那边进展顺利,她听公主的话,以梦魇之说获取朝中大臣的一致同意,明日开棺之事,应该不会再节外生枝,而且掷妃现在应该也自顾不暇,皇上对她产生不满,再有皇后从旁相助,找出今夜刺客行刺公主之事,掷妃的嫌疑也会被牵扯出来。就当她在皇上面前故作清白,相信,也不敢再在人前出声反对。”
吟欢淡淡一笑,“嗯,很好,只是有点可惜……”似乎是欲言又止,转头看了一眼迦鹿,“你先下去休息吧。”等到迦鹿走了之后,她才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可惜,掷妃被逼到这个份上,也没抖一些皇后的猛料出来,是因为皇后确实清白,还是,掷妃另有打算?后宫之争,犹如冬日雾霾,每个人都在里面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却要用尽一切的方法,得以自保,一个可以霸占后位二十多年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泛泛之辈?
重新打开那封信,看着光洁的宣纸上,笔锋如行云流水般熟悉的字迹,混和着独特的龙涎香,丝丝入骨的扣住她的心弦,痛意,立刻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揪住心脏的位置,微闭了闭眼睛,细看上面的字迹,也只不过短短十几个字:‘如得良人,如是同心,如你依归,如我失而复得。’
意思简单,如果真的是命定之人,定当同心协力,如果它日你能再回来,便是我的失而复得。
这是情书么?鼻尖泛起一股酸意,曾几何时,每当夜阑人静之时,回想起曾经起他相处的点点滴滴,这一辈子所经历的爱恨情仇,让她不忍回首,也曾想过,抛开一切心里的掣肘与他重新开始,可是……一次不忠,百次不容,他现在对她示好,会不会稍嫌晚了些?
眼泪轻轻的滴落在那蛟龙般的字迹之上,慢慢的淡化开去,伸手,放在烛火之上,任其烧之,转身,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直到,天色微亮,才稍微睡了一会。
*
虽然并非是真正的夏吟欢,可是,当看见德妃的骸骨摆在自己面前时,吟欢的心里还是狠狠一痛,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滑落。皇后赶紧上前轻声安慰,“吟欢,今日德妃重见天日,便是希望你能够让她安息,相信,她在天之灵,会保佑你查出真相,还她一个公道的。”
吟欢轻轻的点了点头,眼角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迦鹿,迦鹿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悄悄的退了出去。
不到半个时辰,吟欢已经将骸骨来回的检查了数次,秀眉一直紧紧的皱着,而掷妃也是一脸紧张的看着吟欢的表情,反观皇后,则是一脸的气定神闲,时不时的与夏楚雄说上两句话。她不明白的是,昨日明明说是抓到了刺杀夏吟欢的真凶,而那些人也承认了是掷妃所为,但今天她仍然一身安好的出现在这里,皇上就不怕因为他的心软而影响了父女之间的信任么?
但见吟欢对于掷妃的出现,似乎早就已经在预料之中,根本连一丝惊讶的表情也没有,也只能暂时的隐瞒住自己的不满,没表现出来。夏吟欢的能力她已经见识过了,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有把握查出这件事的幕后主谋便是掷妃。总之,只要能帮她除去那个可恶的贱人,还不用让她落了个无容人之量恶后的名称,倒也是一件好事。
确实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吟欢眉心紧紧的锁着,这不可能,德妃死得这么蹊跷,怎么可能查不出中毒的迹象。而一旁的掷妃终于忍不住了,“华贵公主,你说要开棺验尸,甚至不怕遭到天遣,皇后娘娘也很是时候的做噩梦,还有德妃梦中托信物相求,这些看起来如此天衣无缝的想要还自己一个公道的德妃,怎么,就没告诉你她中的是什么毒?是如何中毒的么?”
说完,轻轻的一挑媚意十足的丹凤眼,捂嘴轻笑,“让我们所有人在这里等着,这件事若是将事实的真相传了出去,恐怕会被天下人嘲笑的吧?不如劳烦皇后娘娘今夜在做一个好梦,请德妃将实情告之,也比华贵公主在这里查了半天无果的好。”
夏楚雄也早就已经坐得有些不耐烦,虽说,曾经的他对德妃有情,但是,她毕竟也死了近二十年,先不论还能不能查明真相,就算是能查出,又能怎么样?凶手杀了人,还会老老实实的呆在宫里,等着被人抓么?说不定,早在二十年前得手之后就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现在还弄得天下人人尽皆知这件事,就算是有外面的皇榜为由,但有心者细想便知其中的蹊跷。
想到此,不禁对吟欢有了一些不满。
沉声说道:“皇儿,已经查了这么久了,为何还没有任何的动静?”
“是啊,皇上,当年太医院的记载册上写得清清楚楚,德妃是因为产后身子虚弱,心情低落,而导致身体越来越差,直到最后药石无灵而死。如果说真的有人要下毒,整个太医院的人又怎么会查不出半点的蛛丝马迹?再说了,既然要下毒,当然要直接了当,免得拖得久了,被人发现,反而会坏了他的大计,德妃病了也有好几个月才去的……华贵公主现在这样做,先不论孝不孝义,光是如此劳师动众的,就已经是个大笑话了。”掷妃更是笑得花枝乱颤,眼角的冷光直直的刺向吟欢。
吟欢突然抬头,静静的看着她,幽深的眸子里透出一丝杀气,“掷妃娘娘果然聪慧,连本宫还没说出口的事,都能够知道一二。”她缓缓起身,柔碧赶紧上前将她搀扶着走到掷妃的面前,“敢问掷妃,本宫向在座所有的人都是这样说的,要开棺验尸,这件事,父皇和皇后娘娘都可以作证,本宫何时说过,母后是中毒?”
掷妃身体狠狠一愣,“本宫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你可不要想自己查不出来真相,便诬陷到本宫的身上。”
吟欢扬了扬唇,朝着掷妃一挑眉,“本宫何时说过查不出来?”转头看向夏楚雄,“父皇,儿臣在母后的指尖骨发现了一个小孔,小孔周边发黑,确实中毒,相信,下毒者是让母后不小心被什么刺到,毒性通过血液,缓缓的于身体四周行散,所以,才会在中毒数月之后,才会毒性侵入心脉而死。”
吟欢在说这些话的同时,见到皇后和掷妃两人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变。心里记下了两人的反应,但面上却平静无波。
“什么?果然是中毒?真是岂有此理。”夏楚雄重重的一拍椅背,“给孤王把太医令传来。一群没用的狗奴才,孤王定要取了他们所有人的脑袋。”
“慢着。”吟欢冷声喝止,“太医查不出原因也是正常的。刚才儿臣已经说了,母后并非一般的中毒,这个毒是由指尖的血液顺着肌肤,缓缓的浸入到五脏六腑,若不是儿臣发现了这个针孔,恐怕也难以查出母后是中毒而死的这个事实。有些毒,不是所有人都能查得出来的。”
“那照你这么说,想要查出凶手,又该怎么办?现在倒是知道了德妃的死因,那凶手呢?可有办法查出来?”
皇后的语气急促,脸色有些淡淡而诡异的绯红,吟欢只是看着她,淡淡的笑了笑,“师父曾经教会儿臣一句话,尸体是最能说出事实的,母后既然死于非命,便必能当众说出凶手的名字。来人。”
这时,迦鹿带着几个,包括夜行欢在内的侍卫走了进来,每八个人站于大殿的一个角落,吟欢转头看着夏楚雄,轻轻一笑,“父皇,民间有个传说,鬼是最喜在夜里出现的,而近来,皇宫里面诸事不利,再加上皇后娘娘曾经遇到过母后梦中托物,说明,是因为母后死得不明不白,灵魂不得安息所致。正巧,儿臣会一些请鬼的民间偏方,不如,我们便在母后的陵墓这里来试上一次,看能不能请得出母后的鬼魂,让她来亲自指出真凶。”
夏楚雄的神情微微一滞。
皇后神情瞬间变了几变,轻声说道:“吟欢,皇宫之内玩弄鬼神一说,这传出去,会比开棺更为严重,皇上向来都不主张迷信之说,所以,我们赢国才没有江湖术士四处招摇撞骗,如果,你请鬼一事没能成功,传出去,便是皇上君威不严,是大罪啊。”
她的神情严峻,一脸慈爱的看着吟欢轻声劝道,再三用眼神提醒她,这件事,千万不可随便乱来。
“皇后娘娘总算还知道公平不偏。”掷妃冷笑一声,“要我们所有人在这里等着你验尸已经够稀奇了,现在,你还要请鬼?呵呵,本宫可不想背负上被天下人嘲笑的名声,恕本宫有事,先行告退。”
就在掷妃起身时,只听见‘噌’的一声,夜行欢看也没看她,仍是一脸麻木的站在陵墓殿的门口,将手里的剑拔了一些出来,发出尖锐的寒凉之声。
掷妃愤怒的一拂衣袖,“夏吟欢,你这是要做什么?本宫连离开的权利也没有么?”
“不敢面对鬼神之说,只有两种可能,一,她怕鬼,二,她便是真凶。不知道掷妃娘娘是哪一种?若是第一种,倒也无所谓,因为娘娘刚才已经说过,她不信鬼,既然如此,那则是第二种了吧?”吟欢眸带冷意,静静的看着掷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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