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的星星当即飞到了九霄云外,魏凌猛地低下头,单膝跪下:“淳王殿下!”
“让开!”
只听一声厉喝,赵靖珩离开的步伐匆忙得不同寻常。
确定人已经走了,魏凌站起身,掸了掸衣裳,望着淳王离去的方向,捂着受了摧残的后颈龇了龇牙。
他刚才没看错吧?淳王掩着脸做什么?
淳王深夜离宫的异常自然要与好友一同好好分析分析,魏凌交了班,出宫直往班贺的院里跑。
圣节当日清早,在京的文武百官便要在宫门外集合,虽然能比朝会晚些,但也够早了。
阿毛还在自己房里睡着,班贺关上门在屋里换官服。他这院里也没个下人伺候,一切只能自己来,小心整理仪表,确保出现在御前周正庄重。
魏凌站在门外就是一通叽里呱啦,他实在是太好奇了,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班贺随口应了两声,不知他站了一夜的岗,怎么还能如此精神抖擞地琢磨这些东西。魏凌一昂首,嚷道:“说的是淳王,别往我身上扯。”
班贺对镜端正官帽,问:“圣上可安好?”
“好得很。”
魏凌抱着手臂,皇帝还出来向他询问淳王走时的情形呢。
班贺拉开门,熹微晨光在天边泛起,渐渐照亮整个皇都,也映在他疏朗的眉目间,他抿唇一笑:“走,咱们去看看。”
本朝皇室素来有正旦日入寺进香的规矩,并无圣节拜佛的惯例,唯有当朝皇帝赵怀熠是例外。
当年太后身怀有孕,亦是先皇嫡长子,备受荣宠,百般滋补调养,却仍被太医诊断脉象薄弱,恐胎儿先天不足,难以保全。
太后于弘法寺诚心祈祷三日,最终平安诞下皇子,为表诚心,此后每年赵怀熠生辰都要与母亲一同进香礼佛,太后礼佛,陛下孝思不匮百般顺从,继位登基后也不例外。
清晨出城时只是京中各营组成的仪仗队,羽林左右两卫引驾骑,列旗帜,披金甲。皇族车马在前,文武百官在后,一路前往城外弘法寺,回城时才会与城门迎接等候的巡游队伍接上,于皇城正中的主干道上游行,直至回宫。
仪仗队浩浩荡荡,车马停在弘法寺前,旌旗招展,华盖如云。红甲京营将皇族车马与朝臣百姓隔离开,御马嘶鸣,气势如虎。
弘法寺主持已率寺众在门外迎接,皇帝率先迈下御驾,雄姿英发,天子威仪。紧随其后的是当朝太后,不过不惑之年,黛鬘如绸,雍容华贵,端丽不可方物。
赵怀熠站定,松开太监张全忠的手臂,回首望去。太后华清夷正欲唤他,却见他突然迈步向后走去,停在淳王车驾前,笑着对车上的赵靖珩伸出手。
众目睽睽,更不比两人独处,哪有天子扶驾的道理?赵靖珩避开他的手,垂首低眉,却低声训道:“成何体统。”
面上的大把胡须有些痒,却不能伸手去挠,赵靖珩愈发不耐,脸色更是不好。
淳王身边几乎不用太监,一旁近处伺候的亲卫机灵得很,立刻上前,架起胳膊。
等赵靖珩扶着他下了车,亲卫又自觉退到了一边,心里正觉得替主子解了难自得,却忽然浑身一悚。久经沙场刀尖舔血过来的亲卫对危机极其敏锐,险些忘了不能直视君颜的禁忌就要抬头看去,直觉那份危险正是来自眼前的皇帝。
没能示好成功,赵怀熠不无惋惜,靠近些许。在旁人看来,这是邀请淳王一同入寺的极度礼遇,引众人侧目。
他微垂首,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量说道:“我情愿不要做这个皇帝,在皇叔手底下当一个骁骑校尉,一定是天底下最畅快的事。”
惊世骇俗的言论并未让赵靖珩动一下眉毛,他只是压低声音,冷冷道:“我手下的骁骑校尉,个个都是以一当百、杀敌无数的勇士,陛下还是安心当皇帝的好。”
赵怀熠叹了口气:“皇叔总是这样诚实,连哄人都不肯。”
太后的呼唤声传来,他微微一笑,恭请皇叔同行。
人群中,陆旋听见周围人的小声议论,远远望向弘法寺前的人。
久闻其名的淳王殿下,便是长这副模样?
虽看得不太真切,却也能感觉到其中的不和谐。与上半张脸完全违和的一脸络腮胡,就像……就像别人的胡子长在了他的脸上。
站在文官堆里的班贺一时忘形,愕然盯着淳王双眼一眨不眨。良久,才默默转开脸。
怎么两个多月不见,生了这么大一把胡子?怪……难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