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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修良好像被某个字眼戳中了软肋,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有些冷:“无辜?他们哪个人无辜?他们手上沾了多少妖族的血,你问他他数得清吗?”
朱威武抬眼看去,她没见过他们的武器,但刚才在门外她听到了贺修良叫他们张家的左右护法。
“你们为何要苦心骗我?”朱威武问道。
朱嫦一身冷汗地跌坐在地,她知道她已经处于任人宰割的处境了:“你是我们选中的人。”
朱威武说:“选中的人?你们想要做什么?”
朱嫦没有回答朱威武的问题,反而扭头看向正在床榻上挣扎的左离,说道:“好啊真是好,我真是有眼无珠,左离!我和你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竟不知道你是妖!你在张家蛰伏这么久,想对神子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没等左离回答,朱嫦兀自仰天笑了起来,直到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被自已气急攻心的心血呛了一口,众人才又听得她断断续续说道:
“呵呵呵,我明明与妖族势不两立,竭尽一生都在为肃清天下妖族而鞠躬尽瘁,为帮助张家甄选神子呕心沥血。呵呵呵呵呵,我们的女儿是成了人妖混血的下贱血脉!左离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左离,你让我毕生的心血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哈哈哈哈哈哈——”
朱嫦疯了似的,瘫坐在地上狂笑。
“我不是妖。。。。。。我不是妖!我是人!肯定是那头狼妖使的手段!我肯定是人!我爹娘都是人族!”左离从床上跌下来,双手使劲抠着地面,他爬到贺修良面前,指着破口大骂,已经完全血红的眼睛和黄色的长耳一下子在众人面前显露出来。
“人族是无法使用类妖草的,纵使药性再三减弱,它重塑筋骨的功效根本就对人族无用。寻常人族服下不过半刻便会爆体而亡,若是混血人族服下,则会激发身体内潜藏的妖族血脉,完成进化直至变成纯妖。”茹承闫的脑袋里的疼痛减轻了些,他沉声解释道。
“就算你爹娘一辈子都是人族形态,不代表他们体内没有妖族血脉,你的祖上定然有一只纯妖,你现在这副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贺修良听罢惊讶地看了眼站得如同雪山青松板正的清瘦少年,少年给他的感觉还是不曾改变,一如既往地清冷。
左离伏身呜呜低咽,不知是因为痛恨还是愧疚,还是别的什么。
“哈哈哈哈哈!”
不远处传来疯癫的大笑声,众人纷纷看了过去,只见朱嫦瘫坐在地,抹了满嘴鲜血,发髻散乱,脸上混着她从地上抹来的血和泪,她伸出一根手指,直直指向朱威武的方向。
“哈哈哈好啊真是好啊,朱大夫,你身边不是鬼就是妖,你可真是出息,不愧是我们张家看中的预备神子。”朱嫦狠狠咽了一口血,敛了张狂的笑容,“妖族屠杀人族,烧杀抢虐,无恶不作,朱威武你作为人族就应当立志为天下开立没有妖魔鬼怪的太平盛世!到张家去!做张家的神子!去做天下人族的神子!”
随着朱嫦激烈的语气,她的额头骤然肿了起来,皮肤变得坚硬,肉眼可见的沟壑痕迹从她额头上显现,瞳孔在众人的目视下缓缓化成了竖瞳。
就在朱威武愣在原地时,一直伏身在她面前的左离已经露出了一条黄灰色的尾巴,床边的朱嫦也变成了吐着信子的模样。
“她是蛇妖。”贺修良横跨一步,挡在朱威武面前,双手幻化成狼爪模样。
茹承闫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抽出长鞭,挡在贺於菟身前。
“是天命,狼妖,这是天命!朱威武,杀了我!”朱嫦用最后模糊不清的音调和滑稽怪异的语调说出最后一句话。
“那你守着你的天命去死吧。”贺修良忍无可忍,手下再不留情。
吭哧一声,贺修良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有些不敢相信:“为何?”
茹承闫刚刚甩出一鞭的手现在微微颤抖着,他挡下了贺修良的攻击,少年眼中俱是清冽:“你说你是个好妖。”
贺修良眼中的恼怒在茹承闫这几个字音中渐渐消散,他恢复了平静:“你说得对。”
张家和邓家虽并称天下两大除妖师世家,但张家一直瞧不起邓家,认为姓邓的都是软蛋,根本不敢杀妖,自诩是两族判官,其实根本就没沾过血!
茹承闫转向妖化的朱嫦和左离,说道:“我并非姓邓,但只要你们不伤人,我可以放你们离开。”他顿了顿,“别忘了,你们还有一个女儿。”
微风穿过狭小的院落,从敞开的门口悄悄钻进来,调皮地掀起茹承闫的发梢。院落空地上枯黄的落叶之间,夹杂在底下的几片白色的树叶被风掀了起来,但谁也没有注意到。
腥甜的风打了个转吹到左离身上,他如遭雷劈浑身一抖,慢慢从地面上抬起头。
彼时他早已成了牙尖嘴利的模样,面上的皱纹都消失不见,黑白参半的头发也尽数化成黄灰色,他早已口齿不清:“多谢。。。。。。多谢邓家不杀之恩。”
左离跌跌撞撞爬起来,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他还没习惯怎么保持平衡。他一把抱住了爆冲上前就要攻击众人的朱嫦,从窗口跳了出去。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仿佛都在各自消化今天发生的一切。
朱威武自言自语地声音响起:“朱嫦说,我身边不是妖就是鬼。妖是你,那鬼是谁?”她看了看贺修良,又看向茹承闫和贺於菟。
贺修良欲开口解释,又听朱威武对他说:“你为什么赤脚?你腿上的伤口没好,容易留下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