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万一……完全有可能,财富的大坝崩溃的时候,遭罪和遭殃的可是我这个继承人。所以我必须把发现的漏洞及时修补。」「你居然能发现财富的漏洞?」
「我文化没有你高,但是我的洞察力比你强。别忘了我曾经是名赌徒,资深老鸟的赌徒,我能记住所有出过和还没有出的牌。」
「那你怎么还欠下那么多的赌债?还因为出老千被人捅了刀子?」
「那是因为运气不好。不是。那是天注定和命该这样。如果不这样,怎么可能发现我是被抱错了呢?怎么会有我的今天呢?当然你变倒霉了,只是可惜你了,委屈你了。」
「我现在活得很好。」
「是吗?」
「你现在享受的,我已经享受过了,比你还早。我现在享受的,你未必能享受得了。」
「我承认,我睡了周文婷,那是你的前女友。你的确享受在前,我享受在后。不过,我想你看出来了,我现在享受的不是她,而是我带来的女演员白鸥。另外,你现在享受什么?山里的北风,河里的浑水,还是我留下的气味?」
「除了你列举的这些腐败和腐朽,我都是享受。」
「你觉得好,那就好。」
「谢谢。」
…………
两人一直谈到剧组其他人出现,走回蓝家。
蓝家的宴席准备就绪,虚位以待。在蓝木村和韦努的张罗下,蓝保温和韦幼香积极配合,招待到来的养子一行。这对善良的夫妇,对之前的儿子已经没有怨恨,因为这个儿子所遭受的磨难、不幸和凄凉,已经全部去除,剩下的只是爱。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欢笑,忙前忙后的脚步生成温暖的风。夫妇俩的举动令人感动。与蓝必旺谈话后的罗光灯,来到了养父养母身边,为养父点烟,给养母递茶,嘘寒问暖,像个孝子。
八桌宴席很快坐满。有的是请来的,有的不请自来。当然也有请了不来的,不来就不来,无所谓得很,就当喝不惯茅台抽不惯中华烟好了。罗光灯带来的十件茅台、一件中华烟,就摆在那儿,像充足的弹药,可以发起一场大战。
大战开始了。村庄的人和外来的人混在一起,豪喝暴食起来。他们大多酒风凶悍,胃口贪婪,呈现出一醉方休的气象。尤其是蓝木村和韦努,这两个衣锦还乡的上岭村的男人,磨刀霍霍,举止轻狂,掀起了对本村人的拼杀。他们拿的都不是杯子,而是海碗。一个一个拿着海碗拼酒的人,仿佛烈火金刚。
相比之下,罗光灯显得低调、理智许多。他只和蓝必旺一个人斗酒。就像是龙和虎、王者与王者的对等争斗一样,他和蓝必旺互相亮剑,你来我往。
最后败下阵来的,居然是罗光灯。
大概是喝第五碗酒的时候,罗光灯眼冒金星、体力不支,突然像抽掉横梁的房屋一样,垮塌了。
而蓝必旺依然站着,面带微笑。
众人吃惊蓝必旺好酒量。
蓝必旺说:「我也没想到我这么能喝。看来喝酒这玩意,不是靠练出来的。基因很重要。今天的事实再次证明,我是百分百上岭村人的儿子。」
罗光灯被抬到了房车上睡觉。他带来的干将们继续喝酒。
周文婷有了和蓝必旺相处和谈话的机会。
他们从房车边往山脚走,又从山脚走回房车边。听见房车里的罗光灯鼾声如雷,便又走开。
这对曾经的恋人别别扭扭走在静美的山河之间,像两支生硬的画笔。
可他们曾经和谐、默契,甚至相知和相爱。
蓝必旺记得,他和周文婷认识,是2012年深秋的一个下午。那是美国加州的深秋,在加利福尼亚大学的校园里,在校园假山的旁边,他被三名黑人同学继续敲诈勒索,他继续答应接受勒索的时候,周文婷出现了。她当时在假山的另一边,或许在看书。她出现的时候手里拿着书。她用书指着黑人团伙,指责他们的勒索行为,然后掏出手机,扬言说如果再不停止勒索,便报警。黑人知趣或被震慑走了。他没有向她表示感谢,反而有些责怪她,你不该管我们的事,他说。看见有人倚强凌弱,我为什么不管?何况还是黑种人欺负黄种人,她说,你是中国人吧?蓝必旺说,是,中国广西。罗光灯。她改口用中文说周文婷,云南人。他与她握了握手,说,你还是不该管这事。周文婷说,为什么?他说,不就是要点钱吗?给他们就是,钱去人安。周文婷说,绝不可以!他说,那你要管就管到底,否则真的要惹来麻烦。周文婷说,好!他说,你怎么管?她愣了愣,说大不了把火惹到我身上来。他看着美得出奇的周文婷,说,那不行,我还是花钱买平安吧。周文婷瞄了瞄他,说你不会是官二代或者富二代吧?什么都用钱打发。他说,算是富二代吧。她说那我以后傍上你了,做你女保镖。他开玩笑说,做我女朋友吧,保镖我另外雇。没想到周文婷答得很认真,说,那你看是我搬去你那里,还是你搬去我那里?他说都行。真是爱如闪电,当晚他们便住在了一起。在同居的半年里,两人情投意合,形影不离,像鸳鸯一样。半年后,他毕业即将回国,还有两年毕业的周文婷表示文凭不要了,跟着他回。他没有反对,只有感动。
周文婷记得,她跟那时还叫罗光灯的蓝必旺回国后,直接进入了罗光灯父亲的集团。她在罗光灯鞍前马后操心操劳,直到董事长罗仕马将大权移交给罗光灯,完全执掌集团的事务。却在这时,形势突变,罗光灯竟然不是董事长罗仕马的亲儿子!她当然难过,或许和罗光灯一样难过。罗光灯别无选择,脱离罗家,来了上岭,这回她没有跟随。真相是,她想跟随,罗光灯坚决不同意。罗光灯对她说,你绝对不要忘记你跟我这么些年,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爱情。你必须放弃我,我也必须放弃你。但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爱你。周文婷记得她当时听了,是泪流满面。
周文婷说:「你好吗?」
「好。」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好吗?」
「你好吗?」
「光灯,希望你不要恨我。但如果你恨我,也是我活该。」
「别叫我光灯。」
「马到成功集团已经不是原来的马到成功集团了。」
「我知道。」
「我也不是原来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