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巫荻从来没有见过她妈这样,发丝凌乱双眼发红,脸色苍白神态狼狈,即便当初跟巫成绍因为离婚的问题闹得很难看那段时间,她的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
亲近的人总是自己的软肋,巫荻抓住了于筱琴的手,有些难受地低喊了声妈,但于筱琴下一刻的话将他的痛苦撕扯开更大的口子。
“等你小姨回来,让她陪你一起去做一套全身检查,他,他除了亲过你没对你做过其他事情对不对?”
于筱琴抓着他的衣角来回检查他的身体,仿佛自己儿子沾染上了什么东西。
巫荻知道于筱琴有些轻微洁癖和强迫症,家里总是让阿姨收拾的一尘不染,如果晚上阿姨休息了,客厅被他弄乱,她听见动静会半夜起来收拾整洁在重新洗漱入睡。
于筱琴曾经去看医生时,医生说过这个习惯是由心理因素引起的,不需要多做干预渐渐的就会转好。
但现在于筱琴的症状好像更严重了,巫荻下意识攥紧手指,他想说谢诩没有问题,但紧接着于筱琴的声音再度传来,她说所有的事情她已经问清楚了,她会尽快安排给他转学。
巫荻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小声请求:“我不想这样,妈。”
于筱琴听见他的声音脸色有些差,先前跟谢诩谈话时她已经心力交瘁,只是轻声说:“妈妈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被误导了而已,纠正过来就正常了。”
谢诩让他不要在意于筱琴的话,但巫荻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扯着干涩的嘴唇低声解释:“我没有被误导。”
“谢诩什么也没有做,是我自己喜欢上他的,我可能天生就喜欢男生,只是在湖城的时候没有发现……”也可能我也不是喜欢男生,只是单纯的喜欢谢诩而已,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于筱琴尖锐的声音打断了。
“天生的?!”于筱琴呼吸剧烈而急促像是听见了荒谬的话,一字一句问他:“在湖城这么多年你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你说你回到棠溪就发现自己喜欢男生了?”
巫荻徒劳无力地张了张嘴,于筱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但她只是揉着胀痛的额头疲惫合上眼缓和情绪,最后她重新看向僵直不动的巫荻,语气渐渐恢复之前温声温气的模样,身上带着强烈的脆弱感说:“小荻,妈妈现在很累,一中,机构或者出国,你选一个,听话。”
巫荻在这片窒息的氛围中沉默不语,于筱琴便带着复杂而凌乱的情绪继续自言自语:“以前在湖城,我纵容巫成绍出轨连他把人带到你面前我也没发现,你怕我难过什么也不肯跟我说,你以为我的底线是婚姻,但其实我只是想要一家三口好好过下去,想要给你一个圆满的家庭,明明我们曾经也生活的很温情很幸福……后来我才知道我错得很彻底,你以前明明那么听话那么心疼妈妈,为什么现在不心疼妈妈了?你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于筱琴其实已经分不清自己在怨什么,可能是怨当初拿了她的股份事业蒸蒸日上后开始三心二意的巫成绍,也可能是怨当初甘愿做家庭主妇,为了守住一点温情对巫成绍不断让步导致巫荻也卷入其中的自己。
她心里其实早就埋了很多东西,但一次也没有发泄出来,她把那根牵动的线绑在巫荻的身上,将对方当做自己唯一的定心针,带着最后一丝慰藉去迎接新的生活,她以为一切都在好转,她也看淡了很多东西,但其实最后才发现她连巫荻也没能守住。
于筱琴这么多年从而没有歇斯底里过。
她的情绪就像她本人一样温温柔柔的,只是松松垮垮绕在身边,看似无害但一挣扎便发现它们缠绕得很紧,直到今天束缚它们的针丢了,于筱琴终于一次性将它们都发泄了出来,崩溃而绝望。
巫荻看着掩面崩溃的于筱琴像是被堵住了喉口再也发不出声,不知道挣扎过了多久,或许是几秒也或许是几分钟,他只听见自己声音低微沙哑地说:“一中,我转学去一中。”
他在一众选择里找了一个看似温和的答案,即便他也不知道自己即将会迎来什么。
于筱媛因为他们兜转了一晚上,巫荻还记得于筱媛自己也在调理身体,他不想再麻烦对方来回跑,在于筱琴的要求下自己一个人在医院里约体检。
从压抑的病房出来,他紧绷的肩膀才渐渐轻松,低头给谢诩发消息,听见对方语音后整颗心安定下来。
似乎觉得瞒着他妈私下联系并没有很难,但一切只不过是他的错觉。
于筱琴需要留院观察几天,巫荻留下来陪护,不知是不是一天的繁忙让他太过疲倦了,以至于晚上洗漱出来时忘了遮掩脖子上的痕迹,巫荻没来得及给谢诩回消息,手机就被于筱琴拿走了,一个下午好不容易缓和的氛围瞬间坠入冰窟,之后的一切巫荻都有些模糊,他只记得于筱琴把他手机上关于谢诩的所有东西都删了,甚至翻遍了他的社交媒体。
这时候他还在安慰自己,删了也没关系,谢诩手机号码他早就熟记于心,他们还可以电话联系,但紧接着于筱琴用他的手机拨通了谢诩的通话,要他当面跟谢诩撇清关系。
在谢诩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巫荻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开始瑟缩,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能记得谢诩对他说好,记得于筱琴当着他的面将那串号码拉进黑名单,然后扣下了他的手机。
白天,于筱琴的视线紧紧落在他身上,不让他带着手机离开太久,几乎几分钟一个电话,回病房时于筱琴的视线也会时不时落在他的手机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