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腾芳是实实在在的当朝清流领袖,是杨涟杨忠烈的同乡兼好友,是东林、齐楚浙党公认的君子,是孙承宗、韩爌、叶向高、高攀龙等东林重臣好友。
他不是东林,一开始就不是。
万历朝的时候,东林咄咄逼人,利用京察打压异己,李腾芳多次与东林对喷打擂台,后来又与浙党领袖沈一贯、方从哲打擂台。
一辈子在翰林院和詹事府,为官四十年,没做过实务,就像一个官场拳击手,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胜场没有,败场也没有,单纯有个好名声。
皇帝利用他的声望安抚着满朝君子,如今涉嫌叛逆,主动下狱,这才是京官非常安静的主要原因。
弄不好真的是官场血流漂杵的一次清理。
陆天明也不想被别人利用奸细的事,扩大官场波及范围。
锦衣卫正衙,骆养性,四位阁臣,六部尚书,都察院,十多个侍郎都在公房。
座位有点乱,李腾芳闭目坐在公房正中央,但所有人都避免坐在他的正前方。
陆天明没有与众人打招呼,拽了把椅子,大大咧咧坐他对面,开口很不礼貌。
“嗨,老头,还记得我吗?”
李腾芳缓缓睁眼,对他点点头,说话缓慢沉重,“小天明啊,咱们在翰林院见过很多次。”
“呵呵,晚辈这官不怎么样,打道的全是大明未来柱国之臣。”
“君子当自强,天明无需妄自菲薄,平凡也是真理,你的名字让人记忆尤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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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快别拿这一套催眠我了,平凡若是真平凡,算是真理吧,可朝政艰难,国事动荡,与匹夫息息相关,哪来的平凡?”
“天明说的有理,终究是读书了。”
“是啊,读书了,也糊涂了,世间纷扰,晚辈并不想把您直接扯进谋逆案中。”
李腾芳干枯的脸色微微发笑,“老夫懂,但老夫不想稀里糊涂死。”
“您的朋友交代过,留下一世英名,这是每个人的追求。”
李腾芳眼神一亮,“是…是吗?”他迟疑一会,又笑了,“孙承宗说的是别人,天明哄骗我这个老头子,老夫不值得。”
“晚辈迟早得去翻一翻,您有什么话吗?”
李腾芳向他招招手,陆天明犹豫了一下,耳朵凑到嘴边,微不可查的声音传来,“要翻就都翻,要么就别翻,秘密藏在肚子里,不要相信陛下,他身不由己。”
陆天明返回椅子,怔怔看了他一会,“您与抚宁侯很熟吗?”
李腾芳一拍手道,“说起朱国弼,老夫前几天还告诉他,陆天明心性大变,小心有诈,他认为你是被银子和女人遮蔽了心智,事实证明,天明一个人把所有人都钓了出来。”
“所有人?您太看得起晚辈了。”
“那是你不想,不是不能,天明是大明的好臣子。”
“承您吉言,太仆寺卿和兵科都给事中是您的学生,也是抚宁侯安排的两条狗,他们背叛大明,兜售军情,躲不过夷三族,与您没什么关系。”
“算啦,老夫累了,不认罪就会被暗中处死,老夫67了,该入土了,想做个明白人,哪怕只有一会。”
陆天明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他的弯刀递给老头,“他们不敢,晚辈无所谓。”
李腾芳抽出短刀看看,哈哈一笑,“他们想让袁崇焕死,上蹿下跳做实罪名,虽然袁崇焕的确该死,此时杀之,毫无益处,朝堂权争不顾大明安危,让国事越发艰难。他们现在也想让老夫死,但他们没有你内心光亮。”
他一边说,一边把弯刀还了回去,“老夫是文臣,用刀太血腥了。”
“老大人也不能在锦衣正衙呀,您行行好,晚辈虽然不怕死,但怕麻烦,别人也太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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