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的小心眼和阴阳怪气,他可太了解了。
现在朝廷还离不开方孝孺,士林也只认方孝孺这杆大旗,所以朱棣再不爽,也只能和方孝孺合作。
但方孝孺如今的身体状况,陈堪实在不确定他还能撑多久。
郑氏去世,给他的打击非常巨大,本来心中就郁结着一口气,再加上身上又压着吏部的担子,导致他今年还不满六十岁便已经满头白发。
这种情况下,陈堪实在是不得不为他的身后事担忧。
万一哪天他垮了,乃至于一口气没上来,以朱棣的性子,不秋后算账就怪了。
陈堪可不觉得朱棣有李世民的胸怀,能将方孝孺的碑砸掉之后再立起来。
与此同时,就在陈堪想方设法转移话题的当口,奉天大殿之中,朱棣和进宫奏对的道衍和尚也在听着小太监的禀报。
小太监正是去方孝孺府上传旨那位,旨意传完,他回宫复旨乃是应有之义。
听着小太监回报而来的消息,朱棣满脸惊愕道:“你确定,陈堪那小混球没闹?”
小太监摇摇头道:“回万岁爷的话,靖海侯确实没闹,奴婢传旨的整个过程,靖海侯都显得很安静。”
听得小太监确定,朱棣不由得大为惊奇,忍不住转头看着道衍和尚失笑道:“以陈堪那小混球的性子,朕还以为他会抗旨不尊,倒是没成想这次竟然如此安静,难道是出去两个月有长进了?”
道衍一脸无奈道:“想来是至亲去世,靖海侯也没心思关注这些身外之事吧。”
陈堪回京一事,对于朱棣来说不是什么秘密。
事实上陈堪的行踪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要不是有这份掌控力,他可舍不得陈堪将他最喜爱的两个孙子带出京师。
更何况陈
堪本就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师娘去世了,他回来披麻戴孝也是所有人预料之中的事情。
要不是知道陈堪今日回京,他今日还不会叫人去传旨。
随时试探臣子,同样是帝王的必修课。
此刻,听完道衍的解释,朱棣不由得意兴阑珊地朝那小太监挥挥手道:“行了,退下吧!”
小太监朝朱棣磕了个头,起身退出大殿。
待小太监一走,道衍便看着朱棣苦笑道:“陛下,您还真是,真是,真是一如既往的小心眼啊。”
说朱棣小心眼这样的话,放眼整个大明,也就道衍和尚敢说了。
而朱棣听见道衍的话,不仅不生气,反而咧嘴一笑道:“朕当年打进南京之时,答应你不杀方孝孺,朕已经做到了,你让朕必须重用方孝孺,朕也做到了,但朕终究不是圣人,朕也有私心,更何况二品诰命,无论如何也不能算是薄待了吧?”
听着朱棣如此坦诚的话,道衍不由得失笑道:“现在民间可都是把您当作圣人看待的,您在贫僧面前这么坦诚,就不怕贫僧出去宣扬您小心眼啊?”
朱棣咂摸一下嘴,无所谓的摆摆手道:“民间怎么传不重要,朕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朕不是个大度的人,朕知道,朕一直都知道。”
道衍微微一笑,没有选择接话,而是话锋一转问道:“陛下,潭州之事您打算怎么处理?”
听见道衍生硬地将话题转移到潭州之事上,朱棣不由得一愣,随即不满道:“你这老和尚,诚心要和朕过不去是吧?”
道衍双手合十笑而不语。
见状,朱棣没好气道:“现在朕能说上几句知心话的人可就只剩下你了,还有陈堪那小浑蛋算半个,可惜那小混球的胆子是老鼠胆子,每次朕的话说到一半他就怕得要死,现在朕好不容易想和你说几句心里话,你就非得扫了朕的兴致吗?”
道衍摇摇头道:“不是贫僧不愿和陛下说知心话啊,贫僧现在是个闲人,但陛下您可不是。”
说到这里,道衍顿了顿,继续说道:“就算不说潭州之事,汉王殿下现在率领的大军可谓是所向披靡,想必都到不了明年年底便能班师回朝,还有丘福在北京,对您也是日盼夜盼,您的事儿可还多着,哪有时间和贫僧谈什么知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