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一般的爱情小说
一辆牛车拦在路中间,她们不得不下来步行,佛塔就散落在马路边的丛林里,蒲甘这个地方,手指所指之处,皆是佛陀。
身穿红衣的僧侣在高台上缓缓打转,青烟浮起,流云染上烟霞。
盛婉进入一座寺庙,这座建筑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锥形塔顶缺了一角,华丽的彩釉浮雕依然清晰可见,空旷的庙宇里依然屹立着佛陀金色的塑像。
她们脱鞋进入寺庙的时候,僧侣点燃一整排油灯。
火光比西边下沉的太阳更加灼热。
盛婉和迎上来的僧侣寒暄了几句,用的是缅甸语。盛嘉宜听不懂,只能看到盛婉指了指她,于是僧侣再度向前几步,走到盛嘉宜面前,双手合十,向她深深鞠了一躬。
盛嘉宜不信佛,但是在这种地方,她难免有些局促不安,急急忙忙回了一礼。
那个老和尚将她看了看,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梵音诵唱,一时之间,万般寂寥。气流席卷香灰,檀香呛得人难以呼吸。
良久,老和尚垂眸,转身对盛婉又说了几句话。
光亮照在佛前明镜上,盛嘉宜看到镜中自己的样子,脖上垂着拇指盖大的翡翠珠链,手上戴了块银色的镶钻手表,与这里格格不入。
现在倒转了一下,她又成了异类。
盛婉不知道是听了什么,给了那个和尚整整一沓美钞。
和尚没有婉拒,他拿起一把长钳,将那大殿中央供奉的一盏灯夹灭了。
后殿的大钟恰在此时被撞响,余音顿时惊飞平原上一群乌鸦,盛嘉宜站在门口仰头看,见黑压压的鸟雀自平地飞起。
“走吧。”盛婉漠然看着明灯寂灭,这才带着盛嘉宜往外走。
“这就拜完了?”盛嘉宜好奇地看着身后,“这是什么仪式?不应该跪在佛像前磕头吗?”
“信者有,不信者无,佛不渡人。”盛婉走在熏黑的地板上,高台下是一望无际的蒲甘平原,数千座佛塔伫立于此,向远处眺望,总是能看到丛林中飞起的庙檐,她走得很慢,步伐袅袅,如同丛林中轻摇的藤蔓,“小乘佛教信奉灰身灭智,捐形绝虑,是为涅槃,我已经死了,所以请他们将我的灯熄灭,世界上从此不再有盛婉的□□,也没有她的灵魂,你不要来找我,我也不会再见你。你应该开始新的人生,拥有新的家庭,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想去的地方,过去的一切都已经到此为止,这就叫圆满。”
她停在台阶前,回过头来:“嘉宜,你终于自由了。”
盛嘉宜一怔,忽觉季风轻柔,从她的面前悄然拂过,她低下头,眨了眨眼睛,恍惚了那么一秒,再次抬头的时候,清晰可见远方起伏的山脉。
她曾经是那样害怕盛婉,就像害怕梁牧那样,担心她再度出现在她的面前。
每个人都有自己应该的去处,就像梁牧应该留在马来的姑婆家,这样也许有一天,她到哪里,他们隔着人海相见,彼此之间还能回以一个笑容,而非陷入如今这样的境地。盛婉也是如此,对于她来说,有这样一个母亲,依然活在世界的一个角落,不知道哪天就会带着麻烦找上门来,永远是一个未知数,她说出来的话,正在做的事可以轻而易举毁掉自己的事业,也可以剥夺平静的生活。
盛嘉宜甚至自嘲地想过,如果是盛婉,自己能否做到如同对付梁牧那样对付她?绝对不可能,她会退让,会妥协,会生活在她带来的阴影中,永远无法脱身。
无论过去了多少年,盛嘉宜依然会记得那一天。
那一天盛婉牵着她的手说:“嘉宜,从今天开始我们要搬出城寨,住到新家里去了。”
她就那样,一步步,抓着她的手,带着她迎接雨夜后的第一个黎明。
有些人走了,就如逝去的流水,汇入大海,永不回流。
“回去吧。”盛婉轻声说,不再看她,“回到你的家里去,我也要回我的家了,现在走,还能赶得上离开的最后一班飞机。”
嘉宜如今最不缺的就是爱,很多人爱她,她的海报挂满大街小巷,她的电影影碟被收藏在无数人的书架上,她从前是她的孩子,现在是香江的孩子,在未来,她会是一个时代的象征。
盛婉走下台阶。
这一次,盛嘉宜没有跟在她的身后。
夕阳在她脸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盛嘉宜被刺得忍不住微眯眼睛,在柔和的光线里,她看到,此前惊起的鸟雀成群结队飞过无数庙宇的尖顶,越过远方高耸的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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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日本回来,就听到了九龙城寨要拆迁的新闻,和这则消息一起传来的,是总警司一次性抓了五十四个社团高层,覆盖了香江如今体量较大的所有帮派,剩下没有被抓的,都是提前意识到问题,急急忙忙离开了香江,或者早几年就金盆洗手,宣称要退出江湖的元老。
李佳宁给她发信息,说现在安全已经不是问题,走在旺角油麻地一带连递小纸条的都快销声匿迹了,唯一不确定的,就是那群“商界大腕”。
“北京来了很多人,要和几个大集团董事会主席一个个谈。”李佳宁说得很隐晦,“但是没有一个人表态。”
“聪明人早就躲到美国去了,根本不会给人抓到谈话的机会。”盛嘉宜没好气地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