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江送纪绥到门口,“下一次的访谈,你想约在什么时候呢?”
纪绥没给具体时间,“等情况更严重了再说吧。”
阮江失笑,“那我希望不会有这个时候。”
“但愿。”纪绥说。
待到纪绥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范围,阮江转身上楼回到诊室,拉开抽屉,取出一份全新的访谈记录表,填写上纪绥的名字。
当事人主诉:当事人接受过先后持续时间为半年的心理治疗,治疗后期认为心理咨询已经不起任何作用,全靠吃药控制。
当事人情况客观描述:当事人穿戴遮掩,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进行心理咨询,此前诊断为中度焦虑症,对归属物具有极强的领地意识。
写到评估分析时,阮江犹豫了一会儿才下笔。
当事人在与陌生人建立亲密关系初期,病症有了极大程度的缓解,随着亲密关系深入,病症开始反复。
在听到纪绥说这些时,阮江就和他提议,不要将所有的重心放在一段亲密关系上,尝试着多交朋友,尽量发展多段稳定的关系,让他不至于害怕患得患失。
可纪绥听完后反应平淡,居然告诉他,他不想浪费时间建立这些社交关系,之前治疗只是为了不影响工作,现在的情绪稳定,也只是因为没有属于他的东西,并非任何社交关系带来。
还直接了当得说,这一次进行心理咨询,是为了让阮江对他的病情有个初步了解,好方便病情严重后开药。
像是一根正在热烈燃烧的蜡烛,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燃烧的速度稍微慢些。
因为天还没亮。
……
从阮江那离开,纪绥去陈伯的大棚送了水,待了半小时后离开回家。
准备进门时,发现郁泊舟早上开出去的车停在车库,车窗半开,看得出停车时非常着急。
这个点他回来做什么?
纪绥推开门,客厅里一大一小正在僵持,听到开门声不约而同投来视线。
纪绥看着面前酷似郁泊舟的小孩,半晌才说话:“豪门少奶奶出逃99次?”
郁泊舟绷着的脸松了几分,声音缓和,“又看的什么书,这是我侄子,郁泽林。”
扭头冷声朝郁泽林说:“郁泽林叫人,你小叔夫纪绥。”
郁泽林自纪绥进门起就一直眼神防备,听到郁泊舟让他叫人,先是一愣,大概是不能立刻理解什么是小叔夫,反应过来后稚嫩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纪绥也有点懵,郁泊舟他哥哥居然有一个孩子,而且孩子看起来已经最少有个五六岁,不住在家里,养在哪?
郁泊舟的电话不断响起,他接通,简短应了两句,让那头再等等,自己马上就到,同时看向纪绥。
纪绥明白,“去吧,我在家。”
“辛苦了,我会尽快回来。”郁泊舟低声凑到纪绥耳边解释,“在幼稚园往老师桌子上画王八拒不认错,前两天还和隔壁班的小孩打架,前面试图从幼稚园出逃,班主任给我打了电话。要是敢对你不礼貌别跟他客气,他也是你侄子。”
纪绥偷偷瞄了一眼郁泽林:“哦。”
快哭了呢。
郁泊舟走后,郁泽林依旧一动不动站着,不像正常孩子发脾气哭闹,像具小雕塑,拼命不让眼睛里的眼泪掉下来,不肯示弱。
纪绥拖了条椅子坐在他面前,静静看着,不说话。
保持了五六分钟,郁泽林率先败下阵来,恶声恶气地说:“看什么看。”
纪绥老实讲:“你长得很像郁泊舟,我好奇,想多看两眼。”
郁泽林一哽,扭过头不让纪绥看。
叔侄俩不光长得像,性格也很相似。
门铃叮咚声响起,纪绥起身去看。
可视门铃上的画面显示门外是一个成年男性,旁边还带着个同郁泽林差不多大的小孩仰着头,黑色头发雾灰色眼睛,东方长相,五官优势却完美遗传了西方。
该不会被打的小孩家长找上门了吧?
纪绥打开门,“请问找谁?”
小孩歪着头瞧他,片刻后,跟身旁的大人打了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