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的房子是一个奶奶带着孙女住,那黑影进的正是小女孩的房间。
随着女孩的哭声,屋内很快亮起了灯,卫铭驻足听了片刻。
小女孩的奶奶进了门,听动静是抱起了孩子,声音却有些不耐烦,“怎么又哭,我看你是白天玩太疯了,明天给我在家好好写作业!”
或许是“写作业”三个字的威力实在吓人,随着老人的言语,小女孩的哭声渐渐小了,只抽噎着道,“奶奶你别走,陪我睡。。。”
老人白天干了一天活,这会儿也懒得来回跑,看孙女哭得可怜,嘴上斥责,手上动作却不含糊,把孩子塞进被窝,随着灯光熄灭,屋里慢慢没了声音。
卫铭皱着眉,医不叩门,道不轻传,情况看着有点不对,但。。。这事暂时管不得,卫铭摇了摇头,转身回去做早课。
下半晌的时候,卫铭沐浴净身,随手扎了个凌乱的丸子头,收拾好方便做功的小袖法衣,用密封袋装好,套上冲锋衣就出了门。
到了与师兄约定好的商业街,抬头看到“现切现拌,炭火炙烤,大口吃好肉”的广告,卫铭毫不犹豫走了进去,他指着菜单上一溜肉食,“这里从上到下,除了牛肉,各上一份。”
服务员显然很有职业道德,“先生,两位的话,这应该吃不完呢。”
卫铭摆摆手,“没事,就照着这个上。”
等方旗山赶到的时候,就看到桌子上满满当当的肉,自家师弟已经吃开了,他脸有点裂,运了运气才说道,“等会要做功,你这一身油烟气。。。”
卫铭指了指身上严严实实一直拉到脖子的冲锋衣,“这衣服可太适合吃烤肉了,外套一脱,换上法衣,啥味儿都没有,只要等会再去隔壁理发店洗个头就行。”
“至于师兄您,我刚刚都看了,对面就有男装店,吃完换一身就是。”他一边说着,一边夹了两块刚烤好的肉到对面盘子里,一向端着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个笑,“师兄快吃,等下洗头还得你请客。”
说话间,服务员又端了两盘肉来,方旗山眼皮直跳,“你这是打算把这个月的肉,一顿就给吃回去?没钱了?”
不说还好,一说卫铭满肚子苦水,那群小兔崽子,个个精穷,给的那三瓜两枣也就刚够最基础的生活费,再加上最近过年,供养师傅又是一笔开销,卫铭最近确实兜比脸干净。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师兄也是兄,都说长兄如父,我最近像是要长高,吃师兄一顿不是应该的嘛。”
方旗山都快被他气笑了,但他一向拿这个师弟没办法,来都来了,他索性坐下拿起筷子,同样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又日日修行,一个赛一个的能吃,空盘子很快垒了高高一摞。
饭后两人很快把自己收拾妥当,洗完头后,方旗山更是给卫铭绑了一个规规矩矩的道士发髻,硬是将卫铭本就有些上挑的细长眼尾勒得格外明显。
卫铭摸了摸吃饱喝足的肚子,乖觉地没有呛声,戴上头冠后照了照镜子,“挺像那么回事,走吧!”
本来就是正经道士,这说的什么话,方旗山气得拍了他一巴掌。
工地上,客户早就按需求搭好了祭台,方师兄带着卫铭将祭品法器一一布置好。
科仪是做惯了的,前头方师兄领头燃上香火,又按制祷告片刻,烟雾渺渺间,卫铭后脊一凉,周围慢慢出现了些许不一样的灰雾,知道这是孤魂寻着味儿聚过来了。
卫铭自己修的是极霸道的斗部心经,寻常阴魂见了他都发憷,这次来主要是为了超度,他自觉地低下头收敛自身气息。
方师兄已经念起了《咽喉咒》,这咒能打开阴客的喉间十二重楼,这些孤魂才能享祭台上的人间烟火。
这场超度其实只师兄一个人就够了,喊卫铭来就是撑撑场面。
卫铭在方师兄身后板板正正站着,肃着脸端住了气势,他样貌本就出尘的很,只往那一站便为这场祭礼平添几分说服力。
听着师兄伴着引磬清脆的伴音,念完《咽喉咒》又念《安魂咒》,卫铭也低声应和起来,随着周而复始的吟唱,周围的灰雾渐渐褪去了混沌的颜色,一点点变得清透。
一场法事告罄,方师兄回头看了卫铭一眼,卫铭轻轻点了点头,方师兄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最后行了祭礼,起身与商场来的负责人寒暄,“差不多了,一切顺利。”
商场负责人也是熟谙这些事,上完香后递了一个信封过来,“五朝观名声在外,道长您这么说,我们就放心了。”
等收拾了现场,与商场负责人告辞后,已经将近十一点,方师兄带着卫铭朝大路方向走去,他车停在路边车位,“这么晚了,我送你。”
卫铭点头,“每次看师兄做科仪,都觉得你天生就该做这行,慈眉善目又沉稳持重,简直心定如男菩萨,啊。。。”
话没说完,方师兄一巴掌往卫铭后脑勺扇去,“我是个道士!”
卫铭灵活地跳开,“那是师兄你看不见,那些孤魂都朝你双手合十行礼呢,就差念叨阿弥陀佛了。”
刚刚还满脸生动的方师兄听了这话,眉眼突然塌了塌,“虔诚又如何,不过是照本宣科罢了,实则毫无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