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自以为胜券在握,有意与太后分庭抗礼,这才在最初查案时便雷霆震怒,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只是此刻看到宋令璋呈上来的一项项供词和证据,连皇上也不免恍惚:“怎么可能……怎么会是皇后……”
宋令璋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低眉垂目,一声不吭。
下一瞬,茶盏便从上方砸了下来,擦过他的眉角落在地上,湿了半边衣袖。只听上方皇上怒喝道:“你是如何做事的!为何不能拦着一些!”
宋令璋隐约察觉眉角有血沁出,却也不敢擦,更不敢分辩一二,只伏身叩拜于地:“臣万死,求陛下恕罪。”
皇上一言不发,宋令璋不敢轻忽,只一遍一遍地叩首相求,额头触地碰得山响。
半晌,方听上方传来皇上冷淡的声音:“罢了,你且下去罢。”
宋令璋更不敢多言,又伏身一拜,这才小心翼翼地退出殿门。
其实所谓小心翼翼,也不过是在皇上面前做个姿态,他心中有把握,皇上不会将他如何。虽说他在和陆月寒的对垒中落了下风,可若是换了皇上手下其他人,恐怕连和陆月寒对垒的资格都没有。
自然,如今皇上手下无人的困境,正是这些年他和陆月寒联手铲除异己的结果。
实话说,他以为这次皇上吃了这么大的亏,自己少说也得挨上几板子,没想到……想来皇上是怕宫正司再横插一手,让他吃了暗亏罢。
宋令璋随手擦了擦额上涌出的鲜血,面无表情地往司礼监走,路上却正好迎面遇见陆月寒和任雪霁并行而来。紫衣女官冷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双方交错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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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特意绕这条路,不会就是为了看一眼宋督公的下场罢。”走出一段路后,任雪霁低声笑问。
“那是自然。”陆月寒回答得理所应当。
“你这人真是……”任雪霁啼笑皆非,“得了个镯子要去人家面前炫耀,人家被训斥也要特意绕路来看。咱们两边这么多人,也就你和他卯上劲了。”
“他得罪过我,你又不是不知道。”陆月寒随意道,“看他不好,我就高兴了。”
“看他那个样子,陛下怕是也没怎么罚他。”任雪霁道,“丢了这么大的面子,陛下居然只是不痛不痒地砸了个茶杯?”
“皇上防着宫正司呢。”陆月寒冷笑,“只要陛下开口,宫正司就有理由把人带走。进了宫正司,他别想能竖着出去。”
“陛下只怕也只有这会儿才能想到此处。”任雪霁道,“倘若陛下得知皇后失了凤印,未必还能这般冷静。”
“且看罢。”陆月寒不置可否。
她自然不会让宋令璋当真受罚。宋令璋在宫外手眼通天,连康王府都能安排了人手,她在宫外没这份本事,可宫中却是她的天下。皇上身边近来颇得宠信的那个小太监是她的人——即使,那个小太监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在为谁做事。
那个小太监别的本事倒是寻常,唯有舌绽莲花的本事颇为厉害。即便到时候帝王震怒,只要那小太监在身边,旁的不说,祸水东引总是能做到的。
哪怕那小太监出了什么岔子……可谁又说,她在皇上身边只安排了这一个人?最不济也不过是宫正司把人带走,横竖有她在,遭不了什么大罪。
只是,虽说不会伤筋动骨,却难免会吃一些小苦头。譬如说,方才擦肩而过的那一眼,她已经瞧得清楚——
额上的红肿,是磕头磕出来的,眉骨上的血迹和衣袖上的水渍,是被茶杯砸出来的。任雪霁觉得不痛不痒,可她……
明明早已经料想到了这样的结果,明明他们做小宫女小宦官的时候受的苦比这些重的多,可是……
她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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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压着火气,陆月寒带人进坤平宫时格外不客气。宫正司的人如狼似虎地闯进中宫,虽不比抄家拿人,却也相去不远。
“本宫是一国之母,尔等焉敢对本宫不敬!”皇后厉声呵斥,落在陆月寒眼中却分明是色厉内荏。
正二品女官笑了笑:“娘娘说的极是,您是一国之母、天下女子的表率,却如何做出了如此不贤之举?”她轻描淡写道,“善妒,可是七出之一啊。”
“是太后娘娘宽仁,才未下旨废除娘娘的后位,只是命娘娘禁足反省,娘娘该向太后娘娘谢恩才是。”任雪霁默契地接上话。
“即便如此,本宫也是中宫之主。”皇后只死死抓住这一点不放,“你们对本宫不敬,便是触犯宫规!”
“皇后娘娘何出此言,臣等怎敢不敬娘娘。”陆月寒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臣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皇后又羞又气:“你们搜查中宫,带走我的宫人,难道便是对本宫的尊敬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