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天还没亮。
顺着示意的方向,林秋葵在一大片阴影中,依稀看到一个快速移动着的深色轮廓。
“那是一只兔子。”
卫以辰说:“它在那边跳了好久,我也在这里看了好久。刚开始我不知道它想干什么,下着雨为什么还敢出来?是想偷袭我们吗?还犹豫要不要找人杀了它。不过看着看着,我突然知道了,它是一只母兽,也许正在找它的孩子的尸体。”
春雨期间,怪物集体实力大大削弱。
因此很少有怪物会挑这个时候出门。
细雨沙沙地下,卫以辰歪头靠着门,沉沉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说这种话可能很奇怪,找你说就更奇怪了。”
“但你有听说过一句话吗?”
“战争是没有赢家的。”
“不仅人和人的战争没有,人和异种族也是一样,从开战起就只有数不清的伤亡,不可能产生真正意义上的赢家。”
这是一个比较感性的人。
林秋葵想着,没有打断他。
他们面前,经历过战争的大地满目疮痍,尸横遍野。
卫以辰的视线好似越过雨丝,越过漫长无边的夜色,直直看进那只兔子的心里。——介绍的它还有心的话。
“它们带着孩子来找食物,就像我们为了活下去而举起刀枪。林秋葵,你喜欢看科幻作品吗?其实大多数的科幻作品都有一个论点,就是人类非常普通也非常渺小。”
“我们其实没有自己想得那么正义,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无辜。就拿人跟怪物的处境来说,在我们的角度上,自然觉得敌人又丑又残忍,疯狂屠杀我们的亲人朋友。”
“可换一个角度,怪物吃人类,人类也吃没变异的动物。我们决定今晚要吃鸡翅或鸡腿的时候,挑生鸡的时候也不会管它们的心情吧?谁会花时间了解食物的关系谱呢?”
“在其他动物看来,也许我们也是从天而降的怪物。所以我们和怪物的差别究竟在哪里?怪物降临的意义,是不是让我们反思自己?”
“反思了又能怎么样?难道我们能就此放弃食用肉类?还是抱着愧疚的情绪减少食肉?每次食肉前自我谴责?”
好像要验证他所说,远处雨幕下悄然多出一只只侥幸生存的母兽,用爪子在尸体堆里刨挖出一只只残破的子兽。
它们俯身温情地舔舐,恋恋不舍地摩挲。
似乎期盼以此唤醒沉眠的挚爱子女。
奈何孩子们没有给予任何反应,久久不肯张开双眼。
一切都结束了。
战争并没有带来多少食物,却带走了数不清的孩子。
成年的怪物认识到这个事实,伏在原地低吟许久,最终叼起幼崽,沉默地望了一眼人类高塔,转身步入雨中。
“你说我是不是有点走火入魔啊?老想这些。”
卫以辰拍了拍脑袋,真想把这些观点都甩掉。
林秋葵上前一步,抬手接住一丝雨。
只淡淡说了一个词:“正常。”
世人大多想给怪物的出现找一个理由,找一点意义。
但这好像也是以自我为本位的一种思维方式。
原因、结果、意义。
诸如此类的抽象名词,不过是人类发明的概念。
怪物不必理会人类,不必遵从人类的理解。因而它们来了就是来了,不用任何门票,也不一定是为了教会人类什么。
而是否要在经历中反思,是否要在痛苦中调整。说到底都是人类的事,人类自身作为思维动物需要面临的选择而已。
林秋葵是这么想的。
没有特别说出来。
沉默如枝蔓悄然生长,卫以辰望雨自言自语道:“按照科幻的逻辑,宇宙这么大,外星文明随机降临蓝星的几率非常低。所以一定是我们先暴露了自己,而它们选择回应……”
外星文明对蓝星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