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的黎明时分,雨水还没停下,风却小了很多。莫小荷盯着头顶上方新补上的茅草,松一口气,总算能保住了。
徐铁头准备的没有顾峥齐全,四人只有一条毛毯,就让给莫小荷和她堂姐莫大丫,身边不是熟悉的人,夜里失去温暖,这对莫小荷来说,简直是煎熬。
吃食见底,只剩下锅碗瓢盆,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又有默契地垂眸沉思。
不远处的山上有一片野林子,大的猎物没有,山鸡野兔却是不缺的,填饱肚子不成问题,可一行人不能一直躲在茅草屋子里,夜里寒凉,没一床厚棉被,他们皮糙肉厚地无所谓,莫小荷有身孕,却不能挺着。
本打算天气放晴后再出门找李秀和林秀才,可这天阴沉沉,阴雨连绵,何时晴天,谁也说不准。
稀稀落落地脚步声传来,远处有人接近。几人商议一番,最后决定带着东西上路,先找李秀二人汇合,然后在周围寻找农家,给点银子,备上热水热汤,先睡个安稳觉再说。
披着厚厚的油毡布,莫小荷坚决不让夫君顾峥背着,即使有璎珞的伤药,他的腿伤也还没结痂,下雨阴天,总是沾到水,只要使力,伤口就得裂开。
睡不好没关系,吃饱就有力气,莫小荷表示状态不错,她跟在夫君身边,沿途遇见不少死里逃生的船客,有些是官船上的,有些则是私人的船只,人人面有菜色,衣衫褴褛,鞋早已被河水冲跑,只能光着脚,脚踝陷入松软的泥里。
“快,往前走,听说附近的官府派人施救,专门设立了粥棚,还给咱们请了郎中!”
船客们奔走相告,得到消息的喜出望外,众人基本是从上岸就开始饿肚子,躲在树林的,用野菜充饥,身边一点家伙事儿都没带,很久没进一粒米了。
风弱下去,那是和之前对比,莫小荷估计,至少还有个七八级大风,众人都要拉着手,彼此搀扶前行,就如此,依然被吹个东倒西歪。
或许是死里逃生,船客们比之前逃命的时候要和谐,彼此互帮互助,来往的人见到他们,有的主动上来打招呼,想出点银子,买一套炊具。
徐铁头拒绝,给多少银子都不能卖,谁也不晓得接下来还会不会有意外,不可能贪图那点小利益。
“我看,咱们去粥棚看看,林秀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他娘子跟着他,怕是要饿肚子。”
不得不说,徐铁头最有先见之明,李秀那,已经饿到头昏眼花,夫妻俩光着身子抱在一起取暖,她仍旧染上风寒,昏昏沉沉,恨不得这一切都是在做梦,而且是噩梦,等一觉醒来之后,她又回到家里。
“表姐咋这样了!”
莫小荷唬了一跳,李秀脸比煮熟的虾子还红,额头摸着烫手,早已失去意识,口中念念叨叨说着胡话,而一旁的林秀才则是一脸羞愧,作为男人,让娘子陪着他饿肚子,自尊心严重受到打击。
林秀才很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路,考秀才,考举人,然后是进士,一飞冲天,真的能光耀门楣?他很怕自己为野心会成为吴进士那类人。
进士没关系和强硬的后台,都补不上个缺儿,林秀才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走另外一条路,这和他多年的梦想相悖,若是做出改变,将需要巨大的勇气。
“我刚才问了衙役,前面十里地有个小村落,咱们抓点紧,早点过去占地方。”
林秀才并不是一无是处,他和衙役套关系,很快得到两碗热粥,自己喝半碗,喂娘子李秀喝了一碗半,他正愁怎么把娘子带过去。
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要出去不容易,只能借用马车,牛车,衙门的人有马车,可车上堆满了米面,没有人坐的位置,再说以他现在的状况,根本没力气进城。
船客们应该都是如此打算,到周围村里借宿。
“那边只有一个上河村,村子总共就七八十户人家,咱们去晚了,怕是没个能住的地方。”
上河村的村民民风剽悍,而且身上自带匪气,衙役们对村民印象很差劲,劝他们尽量不要过去借宿,就算借宿,也别暴露自己,尤其是千万别表现自己很有钱,虽说村民不至于胆儿肥的谋财害命,但是偷盗财物或者狮子大开口,那伙人绝对干的出来。
船客们听闻后,有一群人摸了摸腰包,当时顾着逃命,身上分文没有,怕是去了也是自取其辱,会被赶出来。听衙役的形容,村民们就是刺儿头,常年和官府打官司闹事,衙役们表示,每年河里都有淹死的人,上河村的村民出人打捞,张口就是十两银子的天价。
“就是龙潭虎穴,咱们也得去,没的选。”
徐铁头看看烧糊涂了的李秀,摇头叹息,先到村里找赤脚大夫要一副药,若是再拖下去,人就完了。
最后,几个人商议,莫大丫常年干农活,力气大,她背着李秀,徐铁头背着林秀才,几个人按照衙役指出的方向,向着上河村狂奔。
行到路上,遇见上河村村民赶着牛车,牛车上用破油毡布弄了个顶棚,下面放着木桶,露出一小片白色来。
“大哥,停一停!”
莫小荷看到牛车眼前一亮,她小跑两三公里,渐渐体力不支,可她真的不能给夫君顾峥增加负担,正在忧愁之时,瞌睡有了枕头,看到牛车出现,她激动得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