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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实际上是人类为这类存在所取的统一名字。它们各自之间有不同的真名,所有的存在都有它们本来的名字,真名是所有存在的关键之处,储藏着……赋予该事物的真正力量,掌握真名就能掌握存在本身。在这一点上,人类无疑展露出他们能够绵延至今并发展成陆地主宰的智慧。尚且处于原始社会时,人类巫祝就能通过呼唤真名来获得那些存在的庇护。这种庇护也不是无条件的,性格懒惰的存在,则只需要奉上最新鲜的牲畜时果,要是性格暴虐的,不仅要活人祭祀,还得想法设法用各类残酷的仪式来让它们高兴。
再到后来,人类中开始出现能抵抗这些存在的先知,可能是第一个人无意之中发现……遗留下来的宇宙规则,这些先知们开始利用宇宙规则来驱赶侵犯自己家园的存在,当然,宇宙规则之力不可能为人类所轻易使用,先知们需要进行很长一段且程序仪式,其中最关键的是需要知道存在的真名,才可以驱赶或者让它们自爆。
先知们将这些驱魔仪式详细记录在羊皮卷上,无偿地传授给后人。然而,人类的心灵里本就有低劣的机能、自私的天性,三位年轻人趁先知熟睡之时,将羊皮卷窃走,他们私藏先知留给人类后代的火种,利用人类的灾祸牟取豪宅和美色。但他们平庸的资质注定不能达到先知的水平,成功只是一时的侥幸,驱魔仪式接二连三地失败后,他们起了内讧,具体过程已经不得而知,羊皮卷也下落不明。很长一段时间里,战争、饥荒、瘟疫与死亡所带来的巨大恐慌笼罩于这片土地上,人们只能依照耳口相传的故事,拼凑出驱魔仪式的大体流程。直到三百以前,一位牧羊人在沙漠洞穴里发现了完整的羊皮卷,以及三具骇人的尸骨,让在场的所有挖掘者倒吸冷气。
一具尸骨的颈椎到脊椎骨上钉满了造型奇怪的骨镞,有些还死死插在骸骨里拔不出来。一具尸骨的四肢骨头不是错位缺失,就是反转断裂,本来紧密衔接的膝关节脱离了原来的位置,髌骨和股骨呈一百八十度扭转,整个呈现出一种匪夷所思的状态。最奇怪的是最后一具尸骨,几乎找不出一块完整的骨头,每块骨头都呈现出钟乳石般嶙峋的断口,像是被比硫酸这种腐蚀性液体所溶化了,上面还分布着蚁巢般的疏孔,难以想象死前受到了怎样的非人折磨。”
看着伊恩瞪着溜圆的眼睛,把被子往自己身上裹得密不透风,塞德里克不紧不慢地敲着剑鞘,继续说道:
“圣殿骑士团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成立的,它原先是由一位当时最强驱魔神父以神的名义,召集全国各地的精兵强将组建而成的,职责是消灭世界上所有的恶魔。不过,人与人之间的联结无法像锁链那般牢固,功高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国王逮捕了大批圣殿骑士并使用严刑逼供,其中几份供述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名字,被承认为是圣殿骑士们崇拜的异端偶像,而那位神父的贴身骑士们都被屈打成招。神父遭到了百余种罪名的指控,被迅速判以死刑,最终被教会以异教徒的罪名处以火刑。”
伊恩很是同情这位不幸的神父:“可是国王这样做,没了神父,那些还没被封印的恶魔怎么办?”
“其实,当时神父已经封印掉了大半恶魔,也正是因为消耗了太多力量,他的身体也透支了,无力逃过国王和教会的捕杀。那些尚未被封印的恶魔仍游走在世间,但已经不再对国家的稳定和王权的地位造成任何危险。圣殿骑士团也在那时候遭到了大清洗,如今的骑士团已经成为皇家和教会的私人护卫队,基本上不再具备与恶魔战斗的能力了,也是他们运气好,三百年间,人间除了一些残余的邪灵偶有作祟,也不再有大规模的恶魔入侵事件,教会凭借着那位神父留下来的圣遗物和手记足够应对恶魔了。”
“我以前从来没听过这些事情唉……塞德里克,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伊恩被塞德里克不同于原典释读课老师的说法引起了兴趣,这些故事可比那些枯燥无味的经典有意思多了,他缠着塞德里克,想让他再多讲讲。
“塞德里克……你是不是见过真正的恶魔?”伊恩瞧着塞德里克风雨不动安如山的脸色,总觉得他肯定是小说里那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隐世高手。
塞德里克也不嫌他问题多,一个个回到道:
“人类的忘性向来很大,连百年的家国世仇都能轻易消弭,三百年前的事情,又有多少人能记得呢?何况无论是国王还是教会,都不希望神父的事情能够为世人所知,引起不必要的震动。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塞德里克随意靠在床头,目光移到别处,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
第20章
“曾经我所生活的地方,荒凉、严肃,满眼望去是千山万壑,覆盖着经年不化的冰雪。”
在人迹罕至的冰封森林里,还零星分布着几支古老的族群,在恶劣的生存环境里以惊人的意志绵延至今,世代恪守先祖制定的生活法则,神奥莫测的宗教狂热流淌在每个人的血脉里。
塞德里克就是在其中一支氏族里出生长大的。他的本名并不叫塞德里克,这是他受洗后的名字。他最初的名字叫库布鲁萨达,是母亲为他取的,意思是残缺不全的月亮,因为他出生的那晚,寥廓的天幕上挂着一弯静静的下弦月,像是碎了半面的明镜。
母亲独自躺在结满冰霜的草地上痛苦地呻吟着,此时的她不仅要在没有任何医疗环境的情况下分娩,还需忍耐露天极寒的温度。宫缩带来的剧烈疼痛几番险些让她失去意识,她苦苦挣扎着,为了借力,身下一大片草皮全被连根拔起,痛苦的叫喊惊起群鸟四飞。汗水不断带走体内的热量,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冷却成冰凉的水液浸透身上的衣服,湿淋淋地贴裹在皮肤上如同经历一场刺骨冰雨。母亲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云霭中的半块月亮像一面破碎的镜子,映照着自己狼狈的模样。